朱翊鈞一時沒有說話。
申時行道“王大人,按你這意思,是要效仿當年宋庭招安梁山舊事?”
王一鶚點了點頭“嗯,也可以這麼說。若不招安,假以時日,恐怕讓他坐大成了氣候,那時就更難對付了,還不如先收編過來。隻要在朝廷管控之下,便由不得他亂來了。”
許國又道“王大人,你別忘了,那向楓之前口出妄言,還毆打過朝廷欽差張公公。此等作亂犯上之事,難道也不追究了?”
“這......”
王一鶚一時語塞,看了看萬曆皇帝便不再說話了。
見幾位大臣都不講了,朱翊鈞伸手在火盆上暖了暖手,徐徐道“朕也聽明白了,如何對待匪首向楓,讓諸位一時難以一致。那朕就說說吧......”
見皇帝要最後表態,幾位大臣都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向楓是匪首,這是事實,此番他平亂有功,也是事實。功是功,過是過,朕向來賞罰分明......”
朱翊鈞環視眾人,繼續道“倘若向楓他能洗心革麵為朝廷效力,朕自當接納授予官秩;倘若他一意孤行繼續對抗朝廷,那朕必定下旨予以徹底剿滅,不留後患——申閣老,你們就照著這個意思擬個條呈上來,到時候,朕自會批紅。”
還未等申時行答話,許國連忙道“聖上,那向楓毆打朝廷欽差一事,還請聖上下旨處罰!”
朱翊鈞看著許國,冷聲道“許愛卿,朕方才的話,你沒聽清楚麼?”
“臣,聽清楚了!”
許國連忙跪倒在地,又道“聖上,臣還有事要奏報!”
“講!”
朱翊鈞有些不耐煩的回應了一聲。
“是!”
許國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還是那匪首向楓的事——臣接到楚王信報,說向楓在武昌剿賊期間,派兵強占了楚王府,損壞了許多房屋器具不說,還將王府裏的大量糧食和珠寶搶劫一空……這向楓乃土匪之本性,改變不了,還請聖上三思!”
皇室的事務起先都是宗人府管的,自永樂後,宗人府變成隻是個安排皇室人員的虛職,它原本的事務都交給禮部了,許國兼著禮部尚書,他提出這事來也是理所當然。
朱翊鈞聽得眉頭一皺,問道“申閣老,可有此事?”
申時行看了看左右,一時猶豫起來。
朱翊鈞有些惱怒,大聲道“你不要顧忌,如實講來!”
“是!”
申時行咳了一聲,奏道“回聖上,楚王府的事,臣也接到湖廣布政司和按察司兩處衙門稟報,說是賊寇入侵武昌後,楚王府上下出城避難,賊寇霸占了楚王府作為據點,還將民女擄入府內奸淫。隱龍穀的兵士攻打楚王府,將裏麵的賊人全殲,這打鬥之間,損壞物件實屬在所難免......”
“那王府內的糧食和珠寶呢?”
“回聖上,那些糧食和珠寶大多是賊寇從城中各處搶奪而來,存放在楚王府裏。當時,城中民眾皆缺衣少糧,經湖廣布政使孫坤授意,向楓派人將那些糧食和珠寶搬了出來,交由布政司以朝廷名義發放給難民,湖廣民眾無不感恩聖德隆厚!”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朱翊鈞看了跪在地上的許國一眼,問道“許愛卿,你這回可聽清楚了?”
“臣聽清了。是臣失察,請聖上治罪!”
“免了吧!”
朱翊鈞懶得再計較,對申時行道“此事就這麼定了。你們先派個人過去,與那向楓接洽一下,也看看他是如何想的,朝廷最後再做定奪。”
申時行躬身道“是!臣等這就去辦。”
“那就這樣吧。朕也乏了,你們忙你們的......”
朱翊鈞打算站起來,由於坐得有點久,他那肥胖的身軀一時難以站起,王一鶚和王家屏連忙上前去攙扶。
申時行獨自送朱翊鈞出了內閣大門,這會走近躬身問道“聖上,今日所議之事,要不要稟報慈聖皇太後?臣恐太後過問......”
朱翊鈞頓時臉一黑,說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朱翊鈞說完便甩袖而去。
一直在門外恭候著的太監張鯨連忙上前來扶,被朱翊鈞一把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