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那晚的天氣和今夜一樣。
學校附近的出租屋、裏麵那張溫暖的小床在腦海中清晰可見,還有側身躺下的師姐,她正迷離雙眼,看著自己寫下那首歌——
你的那把琴
彈動我的心
整個漫漫的長夜淒淒的雨聲
耳邊了無盡
你說前路有些堵
請小心腳下的路
踏在尋琴的路上夢想的遠方
別停下腳步
雖然詞曲都由自己一人完成,可後半部分的歌詞李喆喆已是記不清了,同樣記不記清的,還有那一夜到底是和師姐相擁而眠的第幾個晚上。不過,那晚兩人溫存時的話語,卻因為某個原因一直縈繞在耳邊——
“吉吉,你以前聽人說過嗎?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
“沒聽說過……那兒子是什麼?”
“兒子是媽媽的債主,是爸爸上輩子的仇人。”
“哈哈,這形容蠻貼切……”
“吉吉,你說我們以後會有孩子嗎?”
“嗯?”
那時的日子真是甜蜜又愜意啊!
九年一晃而過。現在想起師姐的臉,無疑有些模糊失真,讓人覺得已經穿過百年。
李喆喆做個深呼吸,以為還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沐浴露香氣,沒料被自己身上那股餿臭味熏得精神百倍。眨眨眼,毛毛雨在路燈下顯得格外立體。
這個鬼天氣成功降低了整個城市的能見度。
大街上,包括夜店在內的所有店鋪已是全部打烊,除了高處零星的兩盞,眼前一片昏暗,耳朵也聽不見車輪的動靜。
從午夜十二點開始,李喆喆在街頭單獨遊蕩了近三個小時,現在已是身心俱憊,再配合這樣的光景,整個人形如幽靈,直到那束光亮降臨到他的身上。
這一瞬,整條街的孤獨因為他變得璀璨奪目。
“陳警官,你看,找到了!”
不遠處,一人晃著手電筒蹦跳,寂靜中全是他解脫的喊叫。
這人的聲音李喆喆無比熟悉,正是左鄰老葉的。
“我看你是累得眼花了,你再看看,這誰是誰都分不清楚?”
話落音,另一束光線又迅速打在李喆喆的臉上。兩道光重疊,把他的臉活脫脫染成一輪蒼白的明月。
這次說話的是右舍陳警官,與老葉一樣,他也是大半夜陪李喆喆找兒子的盟友。
兩人製造的光芒太刺眼。李喆喆手擋眼前,透過指縫看著那對光源小步向自己跑來。
“這不怪我,誰讓他們是父子?父子相像天經地義,認錯了也正常。”老葉抹去一頭水珠,為自己的錯誤開脫。
李喆喆保持沉默,對老葉的解釋不置可否,甚至懶得向他們詢問兒子的相關線索。在他眼裏,這兩人的肉體已經疲倦到喪失了基本的應變與認知能力。
他很清楚,兒子的模樣其實更隨師姐,何況他還不足9歲。
兩聲犬吠從小巷深處傳來,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貓叫,夜路因為它們添了點生氣。陳警官感慨今年的春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這裏我和老陳已經找過了,沒有,不用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