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這個方子裏頭的藥都是現成的,趕緊熬了送過來;另一個方子恐有幾樣藥備不周全,須得讓人速速尋來。”
齊姑姑則取下隨身帶著的銀針:
“我先為奶奶施幾針。”
常歡和臉上還掛著淚的常喜都趕緊上前來打下手,然齊姑姑忽然聞了一下針尖,便看向袁嬤嬤。
袁嬤嬤會意,接過銀針仔細看了一會兒,還伸出舌頭舔了兩口,搖搖頭:
“這針用不得了。”
常歡看了一眼那針,依然銀燦燦的,委實看不出異常來。
袁嬤嬤神色淡淡:
“所謂銀針驗毒,說對也對,說錯也錯,很多不算致命的小毒素會讓銀針變黑,但也有很多致命的毒素,銀針其實驗不出來。”
圓圓緊張上前:
“致命毒素?嬤嬤您才舔了……”
袁嬤嬤摸摸她頭上的小揪揪:
“不要緊,那藥對一般人沒什麼損傷,就是對胎兒孕婦都不怎麼好。”
她們說話的空擋,齊姑姑已經上手幫小顧氏揉搓著幾個穴道,雖然效果沒有針灸的強,血也大致止住了。
小顧氏的臉色卻越發難看了起來:
“這針……”
齊姑姑:
“這針我素來不離身,就是沐浴也會放在能見著的地方,早起也定要檢查一番,並未發現不妥。就是方才給世子爺止血的時候用過一回……”
小顧氏用力抿了抿唇:
“這事兒果然……”
她早幾年就對賈史氏寒了心,然而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也實在為賈赦悲哀不已。
偏一個孝字壓死人,即便小顧氏已經算是榮國府的正經管家太太,遇上賈史氏的時候,也隻能以防守為主。
可曆來隻有千日做賊的,哪兒來的千日防賊呢?
這一回是運氣好,齊姑姑及時發現了銀針不妥,孩子暫時保住了,但下一輪手段,自己是不是還能這麼好運?
小顧氏無奈至極,但婆母婆母,她還是賈赦的生母,哪怕能夠不慈到幾番狠心要毀掉賈赦的名聲,甚至不顧自己腹中也是她的孫兒,小顧氏卻不能先對她下狠手。
至少在有把握做得天衣無縫之前不能,她縱然不在乎這個婆婆,卻不能不在乎丈夫的感受。
最終也不過歎一聲:
“等爺身子好了,就將這些事,慢慢透給他聽吧……”
總要先讓賈赦徹底對這母親死了心,她才好……
小顧氏沒想到的是,她都已經讓步了,賈史氏,或者說直接出招的應該是王氏,卻不肯罷休。
明霞,小顧氏身邊極信任的大丫頭,親自熬出來的湯藥,居然也給齊姑姑聞出不妥來。
袁嬤嬤親自喝了一口:
“裏頭混了朱砂,還有些許水銀……”
齊姑姑補充:“都是會傷及胎兒的東西。”
小顧氏這一回真正臉色大變,驚怒之下腹中又是一痛,齊姑姑連忙上去對著穴道一陣按揉,袁嬤嬤則是從隨身的小荷包裏頭取出一顆藥丸子,用水化開,自己細細嚐過,又讓齊姑姑也來嚐,確定沒有不妥之後,才讓小顧氏喝下:
“這個也隻能暫時穩一穩胎,總要吃了藥才妥當……”
小顧氏一邊讓人去查那些藥,一邊讓人備車去請大夫尋藥:
“必要時請鄭嬤嬤求大姐姐幫忙。”
一會才給查出來的“小道士頑皮,不小心將朱砂和水銀混到井裏頭去了”氣悶不已,一會惱怒王氏的手段居然拙劣到馬車損壞、馬兒腹瀉都出來了,一會又聽說,賈赦那邊居然發起高燒了!
齊姑姑等人十分擔憂小顧氏再次見紅,不想她這一回卻是一呼一吸都穩穩的,唇邊帶了幾分溫柔到猙獰的笑:
“如今藥也不知道還有多少能用,齊姑姑這一手按摩手段可能退燒?”
齊姑姑:“多少有些用處……”
小顧氏:
“既如此,爺我就托給姑姑您了,一切都由您做主,爺能好了,我不隻負責您養老送終,百年之後祭祀供飯的事兒也一並處置妥當了;若實在有什麼萬一,我也不怨你。”
又對袁嬤嬤道:
“我這兒就偏勞嬤嬤了。”
一邊吩咐了人去截住賈史氏和王氏那邊的消息:“明麵兒上的攔住便可。”
一邊又吩咐了人去給鄭嬤嬤遞消息,然後竟是穩穩的、以袁嬤嬤齊姑姑都建議對保胎最好的姿勢躺下:
“我先小睡片刻,有事情再喊我。”
人越是容不得她這一房,她越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