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曄霓在水榭大放狂詞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
當日在場那些人,有和寧王府關係不好的,也有同其關係一般的,這些人,誰都沒給她藏著遮著。反正隻要她們自己不透露,誰又知道這件事是誰傳出去的?寧王府就算想要報複,找不出來人,也不可能為了泄憤與所有人為敵。
建元帝和寧王府現今的和睦,本來就隻是做做表麵功夫,有點政治嗅覺的人都看得出來其中的腥風血雨。
這不,段曄霓的事情一傳出去,老寧王就心下著急,趕緊壓著段曄霓進宮賠罪去了。打算在建元帝拿著這個借口攻訐他們之前,先把人的嘴給堵上。
隻不過建元帝也不是吃素的。
老寧王想著自己先發製人,建元帝也預料到了,於是待老寧王進宮的時候,他人就往朝慶宮去了。還命人留了話給老寧王,說長清大長公主因為當日段曄霓所說的話,傷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這個當晚輩的,心中實在不好過。
明目張膽,溜了老寧王一圈。
但沒辦法,在這件事上不占理,老寧王隻能親自帶著段曄霓又去了朝慶宮。
而段馡早早就被建元帝囑咐好了,臉上抹著層粉,唇色也變得蒼白。等老寧王一來,建元帝就扶著段馡起身向他問安。
“叔父。”
那慘白的一張臉,當時就把老寧王嚇了一跳,忙不迭讓段馡坐下去,噓寒問暖,表現得極為和藹。
“想當初阿馡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老寧王人老成精,雖然一開始被唬住了,但後來就開始打感情牌,還仗著自己輩分大倚老賣老,“有些話,我這個做長輩的也得提醒你幾句。你本來就是不足月出生的,身子骨弱,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調養好。太醫不是常說要你心平氣和,少動怒嗎?你這孩子,就是養心的功夫不到家啊,才會心思敏感疑神疑鬼。這不,現在又病了一場。”
“曄霓心直口快,但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阿馡你啊,就是想太多了,光曄霓丫頭那幾句話,就能把你給氣著嘍。”
“叔父知曉你聽不慣那些話,所以今日呢,就帶了曄霓來給你賠罪,你也想開一些,別氣著自己。曄霓,來,向阿馡道聲不是。”
段曄霓撅著嘴,從老寧王身後站出來,還不等她說出敷衍致歉的話,段馡就先捂著心口抽氣。
建元帝這一瞬間也戲精上身,“姑母,叔祖他人老了,說話也不好聽,您就忍一忍罷。”
他板著一張臉,沒有表情,這台詞卻是念得極好,聲情並茂抑揚頓挫拐著彎的罵老寧王人老事兒多不會說話。
老寧王聽出來了,兩眼寒光一閃,端起長輩的架子,“忠言逆耳利於行,陛下可不要覺得我這個做叔祖的人,說話不中聽啊。”
這人道行深,說話陰陽怪氣又滴水不漏的。
段馡餘光瞥了段曄霓一眼,心裏有了打算。
老的成精了,小的還嫩呢。
於是她在老寧王看不見的角度,朝著段曄霓挑釁一笑。
段曄霓果然就忍不住了,她這回被壓著來皇宮賠禮道歉本來心裏就不情願,現在還被這樣挑釁,整個人瞬間炸了。
“你這病秧子,看什麼看?我要是你,早就沒臉活著了。”
立在簾子後的言官兩眼發光,為明日的大消息奮筆疾書。
段曄霓的反應在段馡的意料之中,她從捂著心口的姿勢,變為雙手捂著臉,聲音也哀婉起來,“我這身子骨看來是惹人嫌了,早日去了,也省得遭後輩辱罵。”
段馡的輩份長於段曄霓,雍國推崇孝道,言官更是嚴守這條紅線,誰敢越過去,就準備接受他們口誅筆伐的洗禮吧。
所以方才段馡沒有出聲嗆老寧王,全由建元帝代勞,他是皇帝,就算說得過分了些,也無傷大雅。
可段曄霓就是踩這條紅線,踩得又快又準,佛祖來了就救不了。
言官聽到這句話,腦子裏立馬就浮現出了一個被後輩欺辱嫌棄的病弱長輩的模樣,濃眉一豎,下筆的速度更快了。
一邊寫,他還一邊大聲念了出來:“霓裳郡主不敬長者,不忠不孝。寧王縱容,乃是從犯。祖孫兩人竟意圖謀害大長公主,言語之間逼迫大長公主主動辭世。人間醜惡,人間醜惡啊!”
厚重簾子裏突然傳出聲音,老寧王當即被嚇得渾身一顫,老臉上褶子打皺。聽出來這是誰的聲音後,他那張老臉就更難看了,“張大人在簾後,何不出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