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白日縮短,參差的林木褪去青蒼,涼爽的山風吹淡夏日的暑熱,披紅帶金的秋天就快步走來。走向小榮村的山山水水、田壩房院,農人們忙碌起渴盼的秋收來。秋收辛苦卻快樂。
秋收後,還完借款還有餘錢餘糧,人長肉豬長膘。老憨不再是皮包骨頭,話多了,讓桃子猜謎:“大白臉,一隻眼。”桃子說:“是白銀。”老憨抽著葉子煙,說:“你呀,就隻想到錢財,錢財是那麼容易得到的。”桃子想:“是桃子,白桃,該是哈!”老憨笑:“挨著邊邊了,再猜。”桃子使勁想,猜不著。老憨說:“謎底就在你那屁股上。”桃子罵他怪,想清楚後捂臉笑:“老憨,你個騷貨。”寧徙也笑:“老憨,你學壞。”老憨嗬嗬笑:“此物人皆有之,她桃子咋就猜不到。”噴出煙雲。桃子羞紅滿臉,抱了光聖、光蓮躲進屋子裏去。桃子也長得光鮮了。寧徙想。
老憨最喜歡縣裏趕大場,每逢趕大場都去。寧徙也時常跟了去,都要過大榮橋。依舊沒見那算命先生。
有了餘錢,寧徙進縣城轉遊最多的是布店,左挑右選,為孩子為自己,也為老憨和桃子買些布料做衣服。再難,這日子也得過下去。
餘錢不多,上好的布料是不敢買的,就挑選些結實耐用的布料。寧徙左挑右選,老憨就等得不耐煩,出店門外走來回步,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人紋絲不動。看清楚時,老憨嚇了一跳,他撞著的是個武官。
那武官斥責他:“你這人怎麼了,來回亂轉。”老憨拱手:“小民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恕罪。”那武官不看他,各自走去。
寧徙抱了布料出店門來,問:“老憨,你在向誰賠罪?”
老憨手指前邊:“我撞著那位官人了。”
寧徙起眼看,那官人已走遠:“他怎麼你了?”老憨道:“他沒有怎麼我。”寧徙還是盯著那走遠的官人的背影。
老憨說:“夫人,走吧,他真的沒有怎麼我。”寧徙喃喃自語:“維翰……”老憨沒聽清楚,說:“走吧,夫人,莫要去跟官家的人鬥氣,免得惹來禍事兒。”寧徙這才跟了老憨走,心想,那人的背影好像維翰,又歎氣,那人是個官人。
走遠那人確實是常維翰,他現今是榮昌縣的把總。他本是要嗬斥那個莽撞草民沒長眼睛的,又覺一肚子火的自己也沒長眼睛。
常維翰開先擔任的是百長,百長是未入流的武職人員。他對這差事還滿意,全仗趙公子那遠房親戚程師爺的舉薦。程師爺年近五十,健壯、豁達,領了他去拜見知縣趙宗,說他有武藝。
趙宗知縣盯他:“你真有武藝?”他答:“十八般武藝皆會一二。”
趙知縣就叫了兩個赤胸亮臂手持樸刀的武士來,兩個武士也不說話,揮刀便朝赤手空拳的他砍。他躬身躲閃,順勢一個大掃腿,左腿如弓右腿似棍,兩個武士就仰倒地上爬不起來。
趙知縣頷首:“可以嘛!你跟哪個學的武藝?”他答:“跟家父學的,我開過武館。”
趙知縣就封了他百長之職,嚴令他務必抓獲安德全一夥歹徒。
那夥歹徒已聚集有二十來人,是縣裏的首要禍害。為了抓獲這幫歹徒,他費盡周折,手下的幾個兵丁還受了傷,也隻抓到幾個嘍囉。他氣惱不已,找程師爺出主意。程師爺說,你去“春香院”,那龜兒子離不得那裏。他就穿便服去了“春香院”。老鴇見來了個氣度不凡的生客,好高興,熱情地為他安排了房間,叫來個身著薄裙的妙齡女子。他應酬地付了銀錢。老鴇笑開臉,帶死了房門。那妙齡女子就脫衣寬帶,好久沒沾女人的他心撲撲跳,血液發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砰!”門被撞開,安德全闖進屋來:“是哪個崽兒吃了豹子膽,敢耍老子的心肝寶貝!”
真是瞌睡了來個枕頭,他大喜,抓小雞般擒獲了安德全:“豹子膽的滋味我沒有嚐過,老子倒是喝過虎血。安德全,你可認得我?”
“啊,你,你是常,常百長……”安德全麵色煞白。
趙知縣得知後好高興,提升他為正九品把總。使他萬沒想到的是,安德全竟然越獄逃跑了。他怒氣橫生,去問趙知縣。
趙知縣說:“安賊厲害,我已懲罰了衙役。”他說:“定有內賊?”趙知縣說:“查查。”他道:“內賊比歹徒厲害,內外勾結放虎歸山,會後患無窮。”趙知縣說:“他安賊雖然厲害,也就是個小小歹徒,哪能比虎。就算是虎又咋的,這縣城裏白晝都可見老虎,怕啥子。用不著草木皆兵,管好你那差事就是。”他說:“我的差事就是維護治安,抓歹徒,這好不容易抓到的歹徒頭頭咋就會跑了?”趙知縣的臉色就不好看。程師爺勸了他走。他氣衝衝走出縣衙門不遠,就與那個草民相撞了。
常維翰百思不得其解,縣衙那大牢的鐵門緊鎖,又有衙役把守,他安德全插翅也難逃,咋就會越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