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寧徙是禁不住傅盛才的再三懇請,才跟他來成都散心的。

傅盛才確實個唯利是圖的精明商人,連她家產的夏布也退貨。事情發生在她女婿馬翼慘死後不久,當時,她和女兒光蓮頭一次用“牛糞浸漬法”漂白苧麻。是把牛糞和溫水盛於老大的水缸裏攪勻,將苧麻放入浸泡個把時辰,取出後用清水衝洗,在太陽下曬幹,複又浸泡於牛糞水裏,連續三四次,苧麻即可漂白。之後,再按其浸漬後的苧麻的質量和長短,分為“標莊”、“頭莊”、“二莊”、“三莊”、“白索”、“曬青”等級別,分別打捆。“標莊”苧麻細白,富有光澤,是用來做上等夏布的。那天她不在,光蓮因夫君的離去而神情恍惚,本該用“標莊”苧麻來做的上等夏布,卻誤用成了“頭莊”苧麻。“頭莊”苧麻比“標莊”苧麻稍差,是用來做中上等夏布的。是光蓮押送那批夏布到內江縣交的貨,傅盛才在那裏辦得有分店,交貨時,傅盛才正在那裏查賬,就親自驗貨。他驗貨很仔細,怒道:“麼子啊,這哪裏是上等夏布,分明是中上等貨,退貨,退貨!”那時,常光蓮心情不好,火氣大,瞪眼道:“傅伯伯,你眼睛花了呀,你識不識貨啊,我們分明是用‘標莊’苧麻織的上等夏布……”倆人竟爭執得麵紅耳赤,最終還是被退了貨。剛失去夫君又遭退貨,這雙重打擊使常光蓮傷心極了,押送那批退貨回來後對她大哭,說傅伯伯太挑剔,太欺負人!她仔細看貨後,說:“女兒,你傅伯伯沒有看錯,這確實是中上等夏布,是我們錯了。”也埋怨傅盛才竟如此不講情麵,你就按中上等夏布收購也行呀,咋就偏要退貨,這不是勞命傷財麼。幾天後,傅盛才來了,向她道歉,說這中上等夏布他也收,就按照中上等夏布的貨款收購。說是要讓光蓮得個教訓,做事情要一絲不苟。話明氣散。她佩歎傅盛才識貨,叮囑光蓮要多向她傅伯伯學,做事要認真下細,經商要親兄弟明算賬。傅盛才聽了嗬嗬笑,說她講得有理。

傅盛才沒有妻室,她不好一人跟他來成都,她曉得,他一直想娶她。傅盛才是大好人大恩人,可她心裏已經有了書林,就對他說,趙書林好久沒有去過省城了,叫上他一起吧。傅盛才不好反對,仰天長歎,咳,緣分乃天定。女兒常光蓮也跟了來,一是為傅盛才的商號送貨;二呢,也想在成都尋找更多的買主,就都一起來了。光聖夫婦直送他們到榮昌縣那十裏長亭,千叮萬囑母親要保重身體,祝福他們一路平安。

他們確實是一路平安地到達了省城。

大商人傅盛才在成都這高牆房院古色古香,院裏一汪月牙形的碧水倒映屋宇,水中可見遊魚,長有桃樹、蘭花、野草,雀鳥飛鳴,又有美酒佳肴,著實令人心曠神怡。常光蓮成天忙著去尋買主,傅盛才就與她和趙書林在院子裏賞花觀魚,在書房裏吟詩揮毫。趙書林樂顛顛的,說是想轉悠一下省城。傅盛才就領了他倆去成都的大街小巷轉悠。趙書林看著繁華的省城,詩興大發,吟誦陸遊的詩:“劍南山水盡清暉,濯錦江邊天下稀。煙柳不遮樓角斷,風花時傍馬頭飛。芼羹筍似稽山美,斫膾魚如笠澤肥。客報城西有園賣,老夫白首欲忘歸。”傅盛才連聲稱好,心想,自己雖是富有,卻缺少趙書林這般才氣,知道他倆那苦難而甜蜜的經曆,就謊稱想起件急事,各自走了,叮囑他倆早些回屋。

他倆難得如此空閑,樂而忘返。

路過陝西會館時,買了票進去。寧徙聽傅盛才說過,這會館是陝西移民商人所建,會館裏的戲院是成都最好的。二人走進戲院,果然不錯,亭台軒榭金壁輝煌,戲台上立有鐵桅杆,上有“萬年永固”字樣。這邊的戲台在吼秦腔,那邊的戲台在唱梆子,看戲的人多,很熱鬧。趙書林樂得嘿嘿笑。他倆身邊有看戲的川人在議論:“哥子,你曉得不,《成都竹枝詞》裏說,‘戲班最怕陝西館,紙炮三聲要出台,算學京都戲園子,迎台吹罷兩通來。’”“曉得,成都的這些會館演戲麼,開頭、散場都是不限時間的,唯獨這‘陝西會館’不同,學來京師的派頭,頭爆、二爆、三爆,三節爆竹一放完,戲班子若還不開場,馬上就會被請出會館,即便是有名的角兒也不留情。所以呢,戲班子怕到這裏來演出。”“是恁個的,不過呢,陝西人有錢,開的價錢高,戲班子還是要來。”“你曉得不,‘江南會館’也熱鬧,一年要唱五六百場戲,每天幾台大戲輪流轉……”看了陣戲,趙書林說要走,說是聽不懂,還是川戲好看。寧徙也聽不懂,想去“江南會館”看戲,趙書林說想去看錦江,寧徙就陪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