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賈政一回到家中,便打發小廝去叫寶玉過來,寶玉因姐妹們都不在家,無聊得緊,從學上回來,便一歪頭在榻上睡覺,此時聽聞自己老子叫他,嚇了一身冷汗,一邊磨磨蹭蹭的收拾,一邊問那小廝父親今日心情如何。
那小廝知道這寶二爺怕自己老子像貓見了老鼠,遂笑道:“二爺,老爺您還不知道嗎?一天到晚也就那個樣子,您還是快些穿了衣服,去晚了叫老爺等急了,好心情也變差了!”
寶玉聞言,果然加快了速度,頗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
寶玉到時,賈政手裏正拿著一本《左傳》在看,見寶玉過來,隻略睜了睜眼,道:“這幾日我沒管你,可算是放了羊了!頑的可高興!”
寶玉聞言,身上一哆嗦,囁喏道:“有,有好好讀書!”
寶玉說的是實話,這些日子姐妹們在家的日子少了,他可不就是讀完書就睡,睡了起來接著讀書嗎!
“哦~”賈政聞言,抬起頭去看寶玉,這孽障還從沒敢在他麵前說好好讀過書呢,倒不是不敢撒謊,而是怕賈政聽了這話考校他。
正巧看到《左傳·曹劌論戰》,便開口問道:“齊師伐魯,戰於長勺,魯莊公將鼓將馳,而曹劌阻之,何也?”
《左傳·曹劌論戰》是名篇,賈政用來問寶玉,本就沒有存心為難,隻做個開頭而已。《左傳》寶玉曾讀過,《曹劌論戰》也曾學過,可寶玉一見自己老子便頭腦空空,搜腸刮肚,就在腦袋邊兒上,可就是想不起來!
賈政等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難看,見寶玉連這般簡單的東西都回答不上來,馬上就要翻臉。就在這時,寶玉腦海裏忽然想起一個清朗如泠泠泉水般的聲音,念著:“夫戰,勇氣也……”
寶玉此刻也顧不上害怕腦袋裏頭那個聲音了,連忙開口跟著念,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故逐之。”
賈政聞言點點頭,道:“這般簡單的,也要想這麼久,可見是學的忒不紮實!”
又道:“所謂士農工商,我朝重農抑商,你說說,這是為什麼?”
賈政知道自己這孽子慣是喜歡些風風月月的事情,若是讓他現場作詩,肯定是難不住他,隻是對些個所謂的“祿蠡”之道甚為嫌棄,古時有那問“何不食肉糜?”的荒唐皇帝,寶玉雖不知如此,卻從小被賈母,王夫人寵的,也差不了多少了,若是賈家當真出了這麼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兒子,那當真是要做天下笑柄了!所以賈政問寶玉這麼個問題,也是有這方麵的考量的。
不是隻背背四書五經就可以了嗎?一聽老子問自己這個問題,寶玉一下子懵了,不得不說知子莫若父,賈政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寶玉冷汗一時順著脊梁杆子往下流,若說他一點兒都不知道也不能這般說,隻是真讓寶玉說出個道道來,還真有難度。
賈政見寶玉站在那裏,也不著急,隻慢慢的喝了口茶,等著寶玉說。
這時候,方才救了寶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道:“農,國之本也……民饑之於食,不待甘旨,饑寒至身,不顧廉恥……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斂,廣蓄積,以實倉廩,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寶玉磕磕巴巴的照著念著,腦袋裏頭一片空白,隻剩下那個清朗的聲音,生怕父親能看出什麼來。
“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此商人所以兼並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矣……”
寶玉慢慢照著腦海裏的那個聲音念完,戰戰兢兢的等待著自己的父親的評價。
賈政聽完,深深的看了寶玉一眼,道:“恩,還不錯,賈太公說你所學尚可,差不多可以去考院試,得個童生的功名了,為父本以為是賈太公給我麵子,過分誇獎了你,如今看來倒還算不錯,這樣,一月後便是院試之期,我托位先生給你去報上名字,你回去好好準備準備,丟了我榮國府的麵子仔細你的皮!”
雨村聽了,囁喏的應了,聽聞賈政放行,立刻腳下抹油的跑了!
這時候,寶玉腦袋裏裏頭的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似是歎息的道:“重農抑商之策,乃西漢時不得已之略矣,千百年前之策安可合今日之勢!”
若是常人聽到有人在自己腦袋裏頭說話,不嚇個半死也要找個神婆來驅驅鬼,可寶玉這人與常人不同,聽聞這聲音,不光不怕,還高興的緊。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年好,哈哈,放假了才知道原來工作的時候那不叫忙……o(︶︿︶)o 唉,長大了太不好了,還是小時候好,過年的時候光玩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