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軒幽幽醒來時,看見姚太後坐在一旁。
他欠了欠身子,剛想要動,便被按住。
"皇上。"
姚太後輕柔道,"你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吧。"
明景軒放鬆下來。
姚太後眉目之間是從未有過的柔情,輕柔的替他擦拭著額頭的汗。
他有些恍惚,想起自己從小便沒有被這麼溫柔對待過,好似在她這兒,一直都是嚴厲的嗬斥,和眉間的冷淡。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哦,對了。
從麗太妃生下那個兒子時候,還是母妃的姚太後空前的緊張,如臨大敵。逼著他每日都要去皇後那邊請安,這麼多年,從未停歇。
雖然最後麗太妃那個兒子死了,可他的心從此卻偏向了沈太後。
沈太後的性子很軟,又好說話,每日很會哄他,什麼糖果子,蜜餞,從未停過。隻要他喜歡,便給,至於學業什麼的,學不學的也無所謂。
可姚太後卻弄的很緊,時時刻刻,對待他的學業一顆也不能鬆懈。
越是這樣,他跟姚太後就越是離心離德。
後來,有了沈繁星,再後來,又有了林錦。
想起林錦,他突然坐起來,茫然的看了四周,之後,嘴唇哆嗦,麵色蒼白。
"母後。"
他改了稱呼,聲音抖的不像話。
"錦兒,錦兒沒了。"
姚太後的目中也有些濕潤。
"我知道。"
她握著兒子的手,安慰,"母後已經傳令下去,著林錦為公主,喪禮一切製度皆以公主為本。一定讓她風風光光的走。"
"不是的。"
明景軒搖頭,"母後,錦兒她,是朕害死的!"
"傻孩子!"
姚太後抱著他,眼睛裏滿是難過,"發生這種事,有誰又能預料呢?畢竟她可是你叫了十八年的母後啊,誰能想到,竟然會有這種歹毒的心思!"
一提起沈太後,明景軒陡然從她懷中坐直身子,目光露出一絲凶惡的光芒,"她呢?我要去找她問個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要這麼對錦兒!"
"皇上!"
姚太後叫住他,"她死了!"
"什麼?"
明景軒一下子怔住,不明所以,艱難的轉過身子,"你說,她怎麼了?"
"死了。"
姚太後垂眸,輕聲道,"是服毒自盡的,等身邊的太監宮女發現的時候,身子已經僵了。"
服毒自盡,服毒自盡?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來。
姚太後被嚇了一跳,連忙去看,卻發現,他雖然笑著,然而眼淚卻從眼角不斷滑落。
"服毒自盡,服毒自盡!"
"母後,你可知道,你這一死,將我的性命都給帶走了啊!"
明景軒忽然仰天長嘯,"你為何,為何要如此啊!兒子到底哪裏愧對你了?你,要將背叛我,要將我的錦兒帶走!"
"為何,為何....."
他垂下頭,痛哭起來。
姚太後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背部,安慰著,"孩子啊,人的一生皆是如此。總是在萬般的無奈和心傷之下成長,縱使帝王也不可避免。在命運麵前,每個人都顯得如此薄弱。可仔細想想,我們不正是在這樣的磨礪下一天天的成長嗎?"
"哭吧,哭吧。"
她低語喃喃,"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直道未到傷心處。哭完了,淚幹了,便打起精神,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活著,總不能辜負了錦兒,辜負了你身後所有的人呐。"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況此殘燈夜,獨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曉,風雨正蒼蒼。不學頭陀法,前心安可忘。"(注1)
姚太後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蒼涼而又悠長。
在生活麵前,眼淚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除了能叫我們深深的遺憾和緬懷,餘下的,便是感悟,和緬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