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在樹下,一扭臉,便可以從大開的窗欞看到裏麵正端坐的那人。
林錦手裏捧著一本書,正看的認真,也不知道看到什麼有趣的地方,忽然展顏一笑,那笑容猶如這一路的繁華,迷了人眼,連心也跟著恍惚起來。
宛如隔世。
他就這麼靜靜的站著,進出的宮婢瞧見了,各個都嚇的不敢出聲,紛紛跪在地上。
林錦身側的丫鬟原本出去烹茶了,她看到有趣,一麵盯著書本,一麵伸手去摸小幾上茶盅。待喂到口中才發現,空空如也。
她愕然,不由的去看,待扭過頭,那一瞬間,便定格了。
玄色錦袍少年,頭戴金冠,正站在那海棠下,靜靜的望著她。
那眼神過於深邃,又似乎包含了別的東西,縱使一言不發,然而她卻也看懂了。
兩人對視,一直到手中茶盅滑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才驚醒。
林錦垂下眸,畢恭畢敬的道了個萬福。
明景軒那洶湧澎湃的心在這一刻,忽然褪去,猶如潮水重新平靜下來,帶去了所有的情愫。
他依舊在那兒站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林錦以為他要轉身走的時候,沒想到,他卻忽然坐下了。
林錦順從的站過去,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
"我剛從母後那兒回來。"
他淡淡道,"母後跟我提起了你小時候。"
林錦一頓,沒有說話。
"對了,還記不記得平陽？"
這話問的,若是她說記得,便是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可若說不知道,又顯得無比虛偽。
那是她在這宮中漫長的歲月裏,除了明景軒和沈繁星之外,僅有的另一個朋友了。
所以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沉默不語。
好在明景軒也並不是要聽她的答案,問完之後,自言自語道,"昨兒尚書府來的喜報,說平陽生了。"
林錦一愣,心中繼而為她感到歡喜。
"是個女孩,這兩日,你若是得空,就替我去看看吧。"
林錦到底還是謝了個恩,之後,明景軒居然就那麼躺著睡著了。
一直睡到天黑,起來後,捏了捏眼角,自嘲,"還有一大批的折子要看,我竟然就這麼睡了。"
而後叮囑林錦,"你早些歇息吧,好生養身子。"
待他走後,林錦愣愣的坐在那,一言不發。
第二天一早,她派人過去跟明景軒說了聲,準備問個日子好出宮去尚書府。
沒想到,明景軒卻直接叫人回話,說隨時都行,東西都準備好了。
左右待在這宮中,都要快叫人生厭了。加上還有別的想法,便又去要了個人,這才出宮。
馬車四平八穩的走在這寬敞的路上,不一會兒就聽到沉重的宮門大開的聲音,她知道,這是出了宮了。
宮內宮外,不過一堵高牆,卻是兩個世界。
相比較宮內的安靜,宮外卻是人聲鼎沸,走著走著,耳旁便可以聽到孩童的苦惱聲,老人的叫賣,婦人的喧囂,一切彰顯生機勃勃。
"糖葫蘆來,冰糖葫蘆！"
身旁人躍躍欲試,林錦歎了口氣,"先忍著吧,一會兒回來我叫人包兩串給你帶路上慢慢吃。"
妙音笑的眼睛都完了,"還是你好！"
說吧又感慨,"那皇宮果然不是個人住的地方,禦膳監吃食也不過如此,整日肚子都沒有填飽過,真是懷念從前在乾州時,還能時不時的溜出宮買點零嘴。"
林錦笑道,"你以為皇宮是什麼地方？這裏戒備森嚴,能叫你溜去禦膳監,已經算是好運氣了,還想出宮？若非你那日來找我,我事先做好的準備,現在恐怕你還要在靜泉宮裏去澆花呢。"
"澆花就澆花。"
妙音也是個嘴巴硬的家夥,"反正啊,那花看上去就美美的,我還不知道花兒竟然在寒冬臘月也能開的那般嬌豔呢。"
"是啊,怎能不嬌豔？"林錦喃喃自語,"多少紅顏枯骨,妝點了粉飾太平,誰又能知道,背後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