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話說的。"
林錦垂下眼眸,聲音不大不小,"花朵在經曆了狂風驟雨之後,又豈能指望它還跟在溫室中一樣嬌豔?"
"也對。"
姚太後居然認真的點了點頭,繼而歎氣,"要不怎麼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縱然讓我再想,想破了腦袋,也不敢猜想,原來中宮的那位皇後,就是我那從小乖巧可人的外甥女。哈,真是造化弄人啊!"
至於姚太後是不敢想,還是不願想,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想問問太後,對於那邊,有什麼部署。"
兜兜繞繞,總算重新回到了正經。
"我早就命豐台大營調了兩萬人在那邊駐守,又叫京兆尹將圍場密密麻麻的給圍了起來,即便是隻蒼蠅,也難飛出。你放心好了,皇上和睿兒,都不會有事的。"
林錦終於鬆了口氣。
見她如此,姚太後奇怪道,"難道你就不想報複皇上,不想報複我?"
"想啊,怎麼不想。"
林錦苦笑,"那些年,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每每痛不欲生的時候,就靠著這股滔天的仇恨咬牙才能活著。可沒想到,他卻第一眼便認出了我來。"
"彼時年幼,以為相愛便能相守,相守便是一切。可隨著在這禁宮的漫長歲月,終於明白,原來許多事情,都是在不經意之間慢慢改變。"
"他是我的夫君,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一個帝王,身上的重擔,天下的黎庶,都壓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林錦隻顧垂頭說著,卻沒發現,姚太後的眼睛越來越亮。
"好孩子,你站起來告訴我,你當真,心中是這樣想的?"
姚太後將她扶起來,目光灼灼的望著她的雙眼。
"不然還能怎樣。"
林錦苦笑,"不管姨母怎麼認為,當年的事與我沒有一分幹係。至於瑾嬪為何會說那番話,我至今也懷疑,卻苦無證據。"
"瑾嬪說什麼,都不打緊。"
隨著她的攙扶,林錦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是我自幼看大的孩子,什麼品性,我焉能不知?那是不小心踩死一隻螞蟻都要哭半天的,更何況,睿兒這孩子被你帶的很好,我很滿意。"
林錦感覺手中一暖,緊緊的被她握著。
"過去的那些事,我心中也是難安,不管你信不信,這些年來,我也時常會做噩夢,夢到你娘,牽著你的手,渾身是血的望著我,說對我失望極了。"
一瞬間,姚太後好似老了十歲一般,眼角盡是疲憊。
林錦一點都不懷疑她說的,姚太後的確是跟妹妹自幼親密無間,兩人相依為命的長大,在她心中,對林如鬆的成見,很大一部分,也是從姚青的死亡開始的。
然而,這卻並不代表,能將這份感情,緣分不動的轉接在她身上。
林錦不動聲色,隻是聽著她繼續感慨。
"這件事,說起來我也是有錯,隻不過,既然今兒咱們娘倆,坦誠相見,那麼前塵往事,便一筆勾銷。往後呐,我帶著睿兒,你跟皇上好好的再添幾個孩子,為皇室延綿子嗣。"
林錦垂著頭,沒有言語。
這個時候,若是這麼乖巧的應下來,反而是有問題了。
姚太後見狀,歎氣,"你這孩子,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我知道,這件事,你受的委屈最大,可是孩子,你想想,人活著,哪能不受委屈的?不管是你,還是皇上,你娘,甚至是我,不都是這麼一步步熬過來的嗎?人呐,就是一個熬字,你熬過來了,也就好了。"
許久,林錦才輕輕的點點頭。
"好,我一切都聽姨母的。"
從靜泉宮出來之後,她上了鳳攆。
一旁的李德清還不能所以,適才她們的談話可是將屋裏的人都攆出去的,可是見林錦出來是紅著眼圈,卻又無比輕鬆,讓人一時間也琢磨不透,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那嘴尖的,已經跑過去問李德清了,卻被他不耐的用佛塵給了一拐子,"去去去,猴崽子們,都麻利的幹活去。再皮癢癢,爺爺就給你們兩下子。"
眾人一哄而散,隻有他,望著林錦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錦回去之後,沒有直接回坤寧宮的暖閣,而是直接去了妙音處。
妙音還是那副樣子,坐在炕頭,迎著太陽,因為是背對著,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瘦弱的肩胛骨,微微抽動,似乎要生出一對翅膀,遨遊九霄。
林錦咳嗽了一聲,嚇的妙音連忙將衣服給穿上。
"是小錦啊。"
她不慌不忙的係好了衣服帶子,轉過身來,"事情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