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握了拳,心裏已有準備,所以當極輕的腳步在一點一點靠近時,並不覺得驚怕。相隔隻剩一道門,我從廁所小間的門楣底下已能看到男人的褲管,黑濁的影子,以及手中的長棍。就在我準備一腳踢開廁門先發製人時,那雙腳卻猛地返轉。
驚愣數秒反應過來,我推開廁門衝出去,等跑進走廊時卻已人影無蹤。幾乎在同時,聽到好幾個零碎的腳步聲在騰騰上來,很快樓道口出現多道身影,我眯起眼透過燈光看清來人正是張繼與徐江倫等一幹刑警們。
張繼走過來隻掃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就徑自拍響李佳佳的門,拍得連鄰旁的公寓都開門探頭出來張望,可李佳佳始終沒應。突見他抬腳一個重踹,門開了。
但隨之傳來的是尖叫聲,李佳佳拉著被子遮著身前坐在床上驚瞪這處,被子底下疑似什麼也沒穿。一幹刑警都尷尬地扭過了頭,終於李佳佳停了尖叫,改成怒吼:“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以擅闖女生宿舍?”
徐江倫幹咳了聲,麵色微紅地走上前亮出警員證:“警察!”
但被李佳佳不知拿什麼東西丟過來,差一點砸中他的頭,緊隨著是尖銳地怒抨:“警察又如何?警察就可以三更半夜不問青紅皂白闖進女生宿舍嗎?”
就在這時一聲冷哼從刑警們後方傳來,這時我才看清暗影裏還站了一人,不是高城又是誰?他從暗光下走過來,沉鶩的眸光隻從我身上一掃而過,就落在李佳佳臉上。我看到李佳佳的麵色微微發白,沒讓驚惶現於臉上,而高城則輕勾了唇:“我們又見麵了。”
此時的他沒了白天眼鏡的遮掩,淺色襯衣也換成了黑色,氣質與之前大不同。這一麵,才是真正的他。突見他抿唇而笑,眸光魅離暗影,“舅舅與外甥女赤身同床,就不怕亂·倫之名砸頭上嗎?”話聲一落,就見張繼以極快的速度衝至李佳佳跟前用力掀開被子,隨著一聲驚呼,塵埃落定!
盡管李佳佳環抱裸露的上身,也已經沒有人再注目她,因為就在那床側靠牆處,掩身藏著一個蜷曲的男人身體,無所遁形。
高城漫笑了聲喚:“張校董,不出來與大家打個招呼嗎?”
幾分鍾後,李佳佳被強製命令穿上衣服拽下了床,男人也被揪了起來,露出一張中年男人的臉。我搜尋記憶,找不到對此人的印象。默默地想:他與我犯了同樣的錯誤,時間那麼短,除了還在李佳佳屋子裏能跑去哪?更何況來路都被堵死了。就隻是我本猜測可能是藏在床底或者衣櫃,也不知道高城怎麼一眼就看出他躲在李佳佳被子底下的。
回眼看了下李佳佳,見她已經將衣服穿戴好,已有了答案:這不穿衣的行為太過突兀了。
原本李佳佳和那張校董還口中不服,但在張繼出示一張搜查令與拘捕令後,兩人均都閉了嘴。現場取完證就將人帶離了,我與高城走在最後,神經再粗也感覺出來他渾身透著清冷。
等與前麵拉開一點距離後,我才小聲解釋:“不是故意關通訊器的。”他重哼了聲,並不開口,麵色沉寒。我隻得再解釋:“守了將近一夜,終於等來了人,不想錯失機會。”
“機會?來,跟我說說,聽到什麼重要訊息了?”
我一下就被噎了,“聽到......那張校董在斥罵李佳佳,他應該也是知道火災底細的。”
“就這?”他抿唇諷涼而笑,“可以告訴你,在把目標鎖定在李佳佳身上時,與她相關的線的資料就都已經出來了,所有人都潛伏在暗處按兵不動,你覺得大家在等什麼?”
我心頭一抽,“你在李佳佳身上按了監聽器?”觸及他那淡平的眸光,訥訥問:“那你還叫我守在她門外作什麼?”
“引蛇出洞,要的是‘出’,而不是‘進’。懂嗎?”
“所以你意思是......”我話沒說完就被他不耐煩地打斷:“十幾雙眼睛都盯著女生公寓門口,卻沒看到有男性出入,是從你的通訊器裏才得知目標已經出現,這意味著什麼?”
我突的睜圓了眼,“你是說那張校董可能是從......某個隱蔽通道進來的?”
“不是可能,是一定!這座學校底下有著一個暗倉已是鐵一般的事實,但最早的入口圖書館已被填平。狡兔都有三窟,更何況一個隱藏了陰暗罪惡的地下城。張繼手段再通天,也不可能帶了挖土機來把這所學校掘地三尺,除了引魚上鉤外還能有更好的方法嗎?”
直到這時,我才徹底領悟他坐在學校圖書館裏說“釣魚”兩字的真正涵義,他釣的不是李佳佳,也不是現在的張校董,而是這扇通往地下城的門。心頭唏噓多過於震撼,他用地下城來形容腳底下那個未知的空間。那個空間是我曾經窮盡四年時光才隻摸到門楣,卻又在霎那間失之交臂,且差一點淪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