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處不算太小的缺口打算進裏麵探個虛實,看看到底異味從何而來。那缺口正常人可能鑽不進,但對我而言並不是難事。心念動間收縮骨骼,不知是否受了周景的影響,我會去關注身體裏氣流的引向。好像真有一股氣流在緩慢回流經脈,從而控製骨骼盡可能地收縮。驀的一頓,我又偏移思緒了,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之前還覺得頭暈目眩,這時異常反應反而沒有了,就隻是心神難以集中。
沉想間我已經大半身體鑽進缺口內,正要縮腿進去,突然腳上一沉,身體被下脫。我心頭一震,底下何時有了人我卻不知?手掰住凹凸的鍾乳石本能地狠踹,但箍在我腳踝上的手猶如鐵爪般,我根本無可抵擋身體被拉下,而手逐漸脫開。
一下沉頓,人直墜而落,滑落一段墜落之勢就收住,我茫茫然扭頭,不敢置信,脫口而問:“你怎麼上來了?”決然沒想到將我拽落缺口的竟是高城,因為漆黑沉暗裏那雙鮮紅的眸再顯目不過,其中盡是陰厲沉寒,卻聽他迸出兩字:“不要。”
我聽出那聲音裏強忍著的痛苦,他在讓我不要上去嗎?可是......“你是不是聞了這藥味才控製不住的?那上麵有好多縫隙與缺口,氣味就是從上麵飄下來的,你知道的,我會縮骨功,可以鑽過去,我隻要找到源頭就能幫你毀掉它。”
高城在搖頭,而那紅眸裏瘋狂的烈焰似將噴出來,他一手提著我後領身體順著藤蔓要下滑,隻滑下一摞我就雙手緊緊拽住藤蔓,好不容易爬到這裏不能功虧一簣。可手一觸及,針刺的疼就沒進掌心,忽然想到高城,空出一手去摸,他果然是徒手抓握,那他這一路上來藤蔓的刺每一下都紮著他手。
不等我多想,他突的嘴裏發出嘶鳴聲,而我身體被拋了出去,方位是靜河正上方。心中了然,他已控製不住,即使這刻他仍在能力範圍內盡可能保全我。但我在身體飛出時本能地伸手在空中揮舞,一觸及到東西就直覺抓住,還是藤蔓。手被刺得麻木了,隻死死抓住,扼住身體下墜之勢,但耳邊在同一時間傳來水麵砰然重響,我愣了愣,想到什麼驚喊:“高城?”
回應我的是下方一聲狂嚎:“啊——”他真的摔下去了!“高城,你有沒有事?”我心慌意亂地問,正準備也鬆手跳下去時,突聽底下傳來破碎的詞:“你下......來,別上去。”
我頓住了,忽然明白他不是摔下去的,而是跳下去的。在他以為把我拋開將落進水中時,為了扼製狂性想再次回到冰水裏,並且可能想將我送上岸。我咬咬牙,狠下心不對他理會,抓著藤蔓再次向上爬。
聽著他痛苦壓抑的嘶吼要不去置理,於我而言,這是一種再深不過的折磨。可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回頭,答案就在上麵,根源也在上麵。
再次找到足可供我鑽入的缺口身體引入,就在我越爬越深時,突然狂亂的嘶吼中溢出一句話:“小竹子,你身體裏有我的氣息等於是第二個我,你會像我一樣的,不要去。”
他說什麼?我是第二個他?
我隻一沉頓就繼續向缺口內爬,一字一句地說:“高城,如果是這樣,那就讓我們有地獄一起猖獗吧。”假如這是命運對我最終的安排,那我接受,真正感同身受你的痛。
將讓我悲戚難抑的狂吼聲拋在腦後,告訴自己:離得遠了,就聽不見了。
漆暗狹小的空間,幽幽陰風森然可怖。這都是曆經數百萬年的鍾乳石受到某種腐蝕而形成大小不一的裂縫,所以有時裂張的很大口子,有時又細小到必須徒手去掰,幸而被腐蝕嚴重,石頭容易被掰下來。偶爾爬行中也有與底下相通的裂縫,水汽就特別明顯,我朝下去看,一片洞黑,隻覺黑暗裏的靜河就像是一張吞噬一切的,隨時等待著獵物落進它口中。
突然間感覺寒栗異常,除去陰風陣陣地吹拂,還有心頭頓生出來的念。感覺自己相對於這繁複而久遠的鍾乳石、靜河實在是渺小的像塵世中的一粒沙子,很久以前或許也有人曾踏入過這裏,那人看到的不會比現在區別多大。這些石頭,這條掩藏在暗中的靜河,都在靜默中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不管外麵歲月更迭還是改朝換代,人在覆滅,它們卻永久不滅,以這般“堅毅”的存在來證明恒古不變。
可是,沒有人知道,永恒,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想到這我心頭突然猛跳,這句話......為什麼那麼的,似曾相識?深淵般未知的記憶中,好像......有個人這麼對我說過。而且我為什麼要在這刻發出如此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