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卿嚇了一跳,出事?出什麼事了?
他見小裴抖得厲害,忙扶他到床邊坐下,重新去倒了碗茶,遞到小裴手裏,讓他先喝口水,冷靜下來再說話。
小裴哪裏顧得上喝水,他一把推開茶碗,拉著阮雲卿就往外走,“快跟我走,出事了。”
他隻說了這一句,就拉著阮雲卿發足狂奔,直往後罩房的方向跑去。
阮雲卿問了幾回,小裴都隻是搖頭,不肯再多說一句。他死死咬著牙關,臉色慘白,眼圈紅通通的,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顯然是在拚命壓抑,才沒讓眼淚奪眶而出。
阮雲卿也心焦起來,他把所有的可能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還是理不出一點頭緒。按理現在的小裴和他一樣,都是鄭長春身邊的親隨,整日在皇後跟前貼身伺候,在宮裏的地位已經比普通的奴才高出許多,是不該再有人會去欺負他的。阮雲卿實在想不出到底因為什麼事,會令小裴突然神色大變,一臉慌亂的來找自己。
越想越是奇怪,阮雲卿心裏也越發不安,他加快腳步,跟著小裴,飛也似的跑到了後罩房前。
後罩房的格局與前麵兩層院子大致相同,這裏除去庫房、雜役房和管事們值房,其餘地方都是負責處理麗坤宮裏一些瑣碎活計的,大體分成三個院落,十餘個三間成套的屋子。
調香房就在其中。阮雲卿一到後罩房,心中就猜到幾分,能讓小裴如此驚慌失措的,怕是隻有住在調香房裏的調香太監,小裴的師傅袁佑薑了。
果不其然,小裴一進後罩房,就拉著阮雲卿直奔調香房的方向。
阮雲卿跟小裴認識這麼久,還是頭一次進調香房裏。一進屋就被各種奇異香味熏得頭昏腦脹,適應了好一陣,才好歹能喘上一口氣來。
再好的東西,多了也是負擔。花香再好,也沒有擱在鼻子底下緊著聞的。皇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好東西,魏皇後閑來無事,又最愛擺弄這些香料,因此這調香房裏堆了滿滿一屋子的各式香料,什麼香氣味道的都有,全都堆在一處,外麵的人進來,都得讓這股彙聚了上百種香味的屋子給熏得頭疼。
兩人誰也顧不上說別的,小裴心裏著急,一進屋子就拉著阮雲卿往裏走。他三步並作兩步的進了裏間屋,推開屋門,往裏一指,眼淚當時就掉了下來:“雲卿,你,你看看,師傅,師傅他死了……”
阮雲卿往裏一瞧,登時嚇得愣在當場。隻見高高的房梁上掛著一具死屍,正是小裴的師傅,袁佑薑。
袁佑薑已死了多時,身子都硬了,他直挺挺的掛在梁上,被門口透進來的冷風一吹,整個人就跟著左右亂晃。
小裴哭得站都站不住了,他今日一進調香房裏,就看見師傅掛在梁上,真是嚇得什麼忘了,也沒大聲哭叫,隻在原地驚愣半晌,轉身就往阮雲卿那裏跑。一路上悲傷難抑,可他還能忍得住,此時再看見師傅的屍身,心裏的悲慟就再也壓抑不住了。
眼淚撲簇簇直掉,小裴抱著阮雲卿,哭得哽咽難抬,“師傅他怎麼這麼想不開?都怪我,明知道他最近心神不寧,常做惡夢,昨日還跟他提什麼搬出去的話……我要知道有今日這事,是怎麼也不會說那樣的話的……嗚嗚……都是我害了師傅……”
阮雲卿才緩過勁兒來,他摟著小裴,安撫半天,直到他漸漸止住哭聲,才問道:“你說你師傅是自盡的?”
小裴抽噎兩聲,奇道:“不是自盡還能怎麼?你也見過我師傅幾回,該知道他的為人。他性情溫和,從不與人為敵,每日除了在屋子裏研製香料,就是到皇後的寢宮中為香爐添香,除了奉命出去辦事,其餘時候他幾乎連調香房的大門都不出,也從未與人結過怨,別人又哪會害他?”
小裴說的有理,阮雲卿點了點頭。他想起袁佑薑生前,那般溫和灑脫,說話時未語先笑,時常逗人開心。這樣一個人,也實在很難想像,會有人存心害他。
小心繞開頭頂上的屍首,阮雲卿在這屋裏轉了一圈。這屋子是袁佑薑的寢室,陳設簡單,除了床榻、桌案,再也別無他物。一進屋門就是一把被踢翻的凳子,除了此處,其餘地方都很幹淨整齊,看樣子,並沒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如此一來,袁佑薑也許真的是自盡而亡了。
阮雲卿又問小裴:“你師傅是一人居住?除了你以後,他平日可還跟什麼人有過來往?”
“師傅是一人居住,調香處就隻有我跟師傅兩個人,我被調到皇後的寢殿後,師傅也沒再跟王管事要人,他素來愛清淨,說他一個人也忙得過來,因此也就沒再往調香處裏添人手。”
頓了一會兒,小裴欲言又止,阮雲卿忙問他怎麼了,小裴思慮片刻,還是沒有說實話,“也沒什麼要緊的……”
他抹了眼淚,問阮雲卿道:“怎麼?你一再追問,是看出什麼不對勁麼?”
阮雲卿搖了搖頭:“沒有,這裏很幹淨。”
就是因為太幹淨了,和外麵的雜亂無章簡直是天差地別,實在不像是同一個人居住的兩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