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女子(1 / 2)

阮雲卿也覺出些不對勁。

屋外又走進一個人來,腳步聲由遠至近。黑暗中瞧不清楚,借著星點月光,朦朦朧朧地隻瞧見一個影子邁步走了進來,那影子身姿婀娜,嫋嫋婷婷地進了屋裏,將手中拎著的籃子放在地上,從裏麵摸出一支蠟燭點燃。

屋裏驟然一亮,阮雲卿二人也瞧清楚了屋裏的人,那人不是小裴,竟是個女子。

阮雲卿大吃一驚,他問過小裴幾回,小裴都說除了麗坤宮中,袁佑薑從不與外人來往,除去奉命辦事,他也很少到宮外走動,因此人際關係可以說得上極為簡單。那麼眼前這人是誰?她又為何深夜至此?

阮雲卿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著下麵的一舉一動。

那女子點燃了蠟燭,就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露出風帽下麵一張清秀麵龐。阮雲卿瞧了一會兒,猛然想了起來,這人他認得,這女子是舒貴妃跟前的掌事姑姑,舒貴妃與她幾乎形影不離,她們一起來過麗坤宮幾回,阮雲卿還記得她的名字,應該是叫姚珠。

姚珠解下披風,往地上看去,一眼看見袁佑薑的屍身,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她撲上前去,也不顧袁佑薑身上有多少老鼠咬過的傷口,一把抱在懷裏,禁不住放聲大哭。

“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當初招惹了你,你也就不用走上這條絕路。如今你為我而死,讓我還有何臉麵獨活於世。你怎麼這樣傻,我都說會去求娘娘放我們一條生路,你怎麼就不能再等上一等,就這樣拋下我一個人去了。”

姚珠哭得肝腸寸斷,摟著袁佑薑不住搖晃,她這般傷心欲絕,讓阮雲卿越發對她與袁佑薑的關係好奇起來。

這個姚珠,到底是什麼人,她因何會說這番話,又因何會對袁佑薑如此情重,看她哭得幾欲暈厥,直恨不得隨袁佑薑而去。

姚珠哭了許久,才漸漸止住悲聲。她拿帕子抹了眼淚,站起身來,將袁佑薑身上的草席重新卷好,從籃子裏掏出幾樣供物,一一在袁佑薑跟前擺好,香燭紙馬,銅盆紙錢,也一並擺在他跟前。

在蠟燭上燃著了黃紙,一張一張擱在銅盆裏慢慢焚化,姚珠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悲悲切切,邊哭邊往銅盆添紙,燒化的紙錢化作黑色灰燼,未及燃盡的飛灰隨著門口刮進來的旋風團團飛舞。

宮中不許宮人私祭親眷,更不許奴才們穿素色衣衫,不吉利。除了帝後二人、太後、貴妃,這有數幾個主子們,其餘人歿了,宮人們也一律不許在宮中穿白吊唁。

姚珠臉色慘白,一張清水臉上脂粉未施。她披風之下隻穿了一件靛紫色的粗布直襟大襖,想來是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衣裳,才找了這件顏色最素淨的,穿在了身上。

姚珠頭上梳了一個圓髻,鬢邊斜插一朵白絨花,其餘地方,更是一件飾物也無,耳朵上也光禿禿的,連個耳墜都沒戴。

她一身寡婦的裝扮,哭訴中一片情深,顯然是已將自己當做了袁佑薑的未亡人。

阮雲卿和宋轔看在眼中,彼此對視一眼,心底的疑惑倒越發深了。

宮裏的女眷,隻要是沒有年滿放出宮去的,都默認是皇帝的女人,除了那些已經侍過寢的,其餘女眷,無論是女官還是宮女,在宮中都一律做閨女打扮,三綹梳頭,後麵必然留下一綹,披在腦後。哪怕是那些公然找了對食的,也不敢在皇城裏自梳發髻。姚珠這身打扮,不可謂不大膽。她對袁佑薑情深至此,然而小裴對她卻隻字未提,也難怪阮雲卿二人看了,會疑惑至此。

姚珠哭了好一陣,將帶來的紙馬全部焚化,又奠了三杯素酒。

將剩下的酒倒在手裏的帕子上,姚珠湊上前去,想給袁佑薑擦擦臉上的浮土。

她手腕子剛剛伸了出去,就聽見門口一聲暴喝,小裴一溜風似的闖了進來,一把將姚珠推開,惡狠狠罵道:“誰許來的?你個害人精!你滾開!不許你假悻悻的裝好人。要不是你,師傅也不會死了!”

阮雲卿有些吃驚,在他印象裏,他還從沒見小裴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就算肖長福那樣逼迫,小裴也隻是怯怯的流著眼淚,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可眼前的小裴,簡直像被惡鬼附身一樣,他狠瞪著姚珠,瞠目欲裂。小裴緊緊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吱直響,他的目光裏滿是嫉恨,真像要隨時撲上前去,將姚珠撕得粉碎。

“小……小裴,我知道你恨我,可我……”

“你滾!”姚珠才剛開口,就被小裴厲聲喝住,他怒吼一聲,拿起地上的香燭銅盆,狠狠砸在地上,“你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