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人情(1 / 2)

劉同的話一出口,宋轔和阮雲卿不由得臉上變色,驚出一身冷汗。

剛剛在朝堂之上,宋轔就覺得奇怪,戰場上以快為勝,兵貴神速,一般行軍打仗時,是絕不會留戰俘的,不是當場斬殺,就是將死屍燒了,又哪來的閑人,跟在後麵揀人頭回來換銀子。

“北莽人久居草原,性情彪悍,個個驍勇善戰,國內的子民也多以畜牧狩獵為生,長相多是深目闊口,相貌粗獷,而且皮膚的顏色也較咱們東離的百姓要黑上許多,兩頰常常日曬,常有曬傷後的紅斑,一眼就能認得出來。而剛才箱子裏的那些人頭雖然久經風霜,但大致的模樣還是分辨得出的。”

劉同說到此處,端著酒盞的手已經有些哆嗦,他停頓半晌,才慢慢開口:“老夫方才細看那箱子裏的人頭,見那些人的長相麵目柔和,與北莽人沒有半點相似……”

劉同搖了搖頭,恨道:“這馮魁當真是該死!為了銀子莫不是真的拿咱們東離百姓的人頭,來冒充敵軍?”

心中不信,可事實擺在眼前,剛剛又是自己親自將那些人頭查驗了一番,劉同確信他絕沒看錯,那些人頭的確不是北莽人的。

劉同心裏像堵了一塊巨石,他目光凝滯,瞪著酒杯中的清亮的酒漿,許久才道:“老夫請殿下來,就是想讓殿下速速派人查清此事,將來給馮魁定罪,隻這一項,就夠他死上幾回的。”

宋轔沉聲應道:“丞相不必焦心,我即刻派人去查,一定將這些人頭的來曆查個水落石出。”

心頭沉重,宋轔真是又驚又怒。若此事是真的,那馮魁定是拿東離百姓的人頭,假充敵將,還借機訛詐,其性情之凶殘,為人之惡劣,就算是萬剮淩遲也不為過。

劉同謝過宋轔,“如此就有勞殿下了。”

宋轔輕輕擺手,兩人再無多話,一時對坐無言,屋中也陷入一片死寂。

劉同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宋轔要送他出門,劉同急忙攔住,道:“殿下千金之體,折煞為臣了。”

宋轔也不勉強,讓阮雲卿代為相送,劉同這才應了,向宋轔躬身行禮,告辭而去。

早就聽說過劉同的大名,他是當世名臣,一國砥柱,阮雲卿不敢怠慢,隨劉同出來,一直送至長街之上,看他上了馬車,這才轉身回了酒肆。

劉同坐於車上,撩開車簾,瞧著阮雲卿的背影,暗暗點了點頭。剛剛出門的時候,他試探了阮雲卿幾句,見這孩子言談有致,且勤奮肯學,學識方麵也已經頗有些見識,雖比不過宋轔他們,但比起那些同齡的大家公子們,要強上不少。

最重要的,是阮雲卿身上沒有一點寵臣的驕縱霸道,說話時質樸有禮,對自己這個即將致仕的老家夥,禮數也十分周全,更可貴他身上還沒有一般太監那股奴顏媚骨的樣子,舉止間不卑不亢,真讓劉同吃驚不已。

怪不得顧元武誇他,宋轔對他也是信賴有加,就連剛剛說那樣的機密大事,也沒讓這孩子退出門外。劉同放下心來,有阮雲卿跟在宋轔身邊,非但不會擾了宋轔的心性,反倒能給他添一個得力的臂膀。這二人在一處絕對是如虎添翼,阮雲卿性情穩重,處事也不急躁,有他壓著些,隻怕宋轔的暴躁脾氣還能有所收斂。

劉同心下寬鬆不少,欣慰之餘,讓家丁快點回府,他要多替宋轔收集些馮魁的罪證,才好將此賊一舉鏟除。

阮雲卿回了酒肆,宋轔已然交待了破軍,去查探那一萬顆人頭的來曆。

破軍領命而去,阮雲卿問宋轔,是否即刻就回宮去。

“好不容易出來,再坐會兒罷。”

阮雲卿與宋轔倒了杯酒,宋轔讓阮雲卿在他身邊坐下,“那事都準備好了?”

“都已好了,隻等重陽宮宴那日收網即可。”

阮雲卿答得輕鬆,宋轔笑道:“可要我幫什麼忙?”

如今的阮雲卿,手下也收攏了一幫人替他辦事,宋轔放心得很,與魏皇後周旋布局等事,竟都全權交給阮雲卿去辦,這此日子他隻顧著朝堂之上,此時才想起問上一句。

阮雲卿聞言,略略想了想,說道:“正事倒沒什麼要幫忙的,隻是我想跟殿下求個人情。”

阮雲卿竟開口求他,宋轔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打從心眼兒裏高興,宋轔整個人都來了精神,連忙追問道:“人情?什麼人情?”

沉默片刻,阮雲卿才道:“這會兒還不能說,到時殿下就知道了。請殿下一定要答應。”

宋轔有些失望,阮雲卿不肯說,他自然也不會強逼他,點頭應下,又問道:“我答應可以,不過你可拿什麼謝我?”

宋轔不過是戲謔之詞,阮雲卿卻認真想了半晌。他抿了抿嘴角,難道:“我身無長物,隻有這條命罷了。”

阮雲卿語間並沒什麼沮喪,說話時也十分平靜,就是這樣平平淡淡的一句實話,卻聽得宋轔心疼不已。

什麼叫身無長物?宋轔的火氣又騰了起來,他暗自叫囂,真是氣憤極了,不由在心中大喊: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就連我這個人,我這顆心,也一並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