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卿朝他一笑,宋轔頓時沒了脾氣,心下微微一動,隻盼著他多笑一時,自己心中也能多快活一分。
可惜阮雲卿吝嗇得很,匆匆一笑過後,便忙著去解張橋,將他從莫征的馬背上拎了下來,放於平地之上,指與馬元看道:“馬將軍,張橋在此。”
馬元一見張橋,眼珠子立刻紅了,他生平隻交過蕭玉成一個摯友,素來敬重珍視,一想到蕭玉成那般人物,能令北莽鐵騎聞風喪膽的英雄,就這樣平白無故,好端端的被人害死,馬元心中的悲憤就如同翻騰的江水一樣,頃刻襲遍了全身。
他抽出腰間的佩劍,策馬上前,指著張橋劍劈華山,一劍掄了下來,直奔張橋的頸項而去,“狗賊!今日就將你千刀萬剮!”
疾風利刃到了眼前,張橋嚇得雙目一閉,抱頭等死。阮雲卿哪能讓他砍上,急忙搶步上前,拿手裏的銀槍架住馬元的佩劍,急道:“且慢!”
仇人相見,馬元哪裏等得,在馬上暴喝一聲,也不問青紅皂白,舉劍又向張橋刺去,司馬鴻也上前阻擋,搶下張橋,攔住馬元說道:“人都帶來了,自然會交給將軍處置。隻請將軍暫緩片刻,聽我們多說一句話。”
“還說些什麼?待我宰了這個狗賊,再說不遲!”
不遲?可遲大發了呢。人證死了,宋轔他們還拿什麼勸馬元去?這會兒是說什麼也不能讓馬元殺了張橋的。
兩下裏僵持不下,馬元領來的人馬也紛紛趕上前來,將阮雲卿、司馬鴻和張橋三人團團圍住,隻等馬元一聲令下,他們就一擁而上,將三人剁成肉泥。
宋轔默默看了半晌,此時終於按捺不住,勃然怒道:“都住手!”
這一聲有如龍吟虎嘯,凜凜生威,眾人不由得手下一頓,阮雲卿瞅個空當,拉了張橋退回宋轔身邊。司馬鴻也收刀回撤,馬元冷冷地瞪了宋轔一眼,收起佩劍,朝後揮了揮手,令那一百人馬重新退到剪梅坡上。
“司馬將軍,把張橋的親筆供詞給馬將軍過目。”
司馬鴻答應一聲,連忙取出供詞,送到馬元麵前,“馬將軍請看,這上麵是張橋親筆所寫,馮魁暗害蕭將軍的經過。你受人蒙蔽,還聽信仇人的挑撥,跟隨他起兵造反。如今人證在此,不必我們多說,真相也已經一目了然。”
馬元隨手接過書信,目光卻一直惡狠狠地盯著張橋。他對司馬鴻說的話顯然有些漫不經心,也壓根不信這裏麵會有什麼誤會。
馬元這人極為固執,而且性如烈火,平日裏與人相處時,隻要對方有一句話說的不對付,都會惹得他大動肝火。這樣的人一般人不會與其交往,太難伺候,也太難走進他心裏,也隻有像蕭玉成那樣天性豁達,又不拘小節的人,才能降得住馬元這匹烈馬。
然而這樣的人也有優點,那就是他一旦視你為知己,那便是兩肋插刀,生死相托,此生都絕不會背叛你。也正因為如此,馬元才在得知蕭玉成的死訊後,那樣輕易就受了挑撥,中了馮魁的奸計,怒而發兵,一心隻想殺上京城,宰了宏佑帝,為他的兄弟報仇。
馬元今日全為張橋而來,一時殺不了狗皇帝,殺了他手下的走狗也能解一解心頭之恨。
馬元根本不信那些前來勸降的人說的話,對司馬鴻說讓宋轔來見他,也不過是想難為他罷了。一軍主帥,哪會輕易犯險,更何況宋轔還是太子,身份尊貴,在馬元的認知裏,隻要是和皇家沾上邊的人,一個個都是腦滿腸肥,如同宏佑帝一樣的窩囊廢。
宋轔親自來了剪梅坡,已然在馬元的意料之外,最近與他打了幾場硬仗,對他身先士卒,用兵如神一事,也早就耳聞目睹,在心中大為改觀。今日在近處一看,見宋轔風姿秀逸,霸氣天成,又幹冒奇險,肯來這荒山野嶺裏見他。馬元心中暗自又添了三分敬服,對宋轔的態度雖然冷淡,但也沒有出言不遜,不然換了平時,他看不順眼的,此時早就將人罵得狗血淋頭了。
將目光從張橋身上移開,馬元匆匆在那供詞上掃了一眼。隻一眼臉上便倏然變色,馬元心頭直跳,展開那供詞,來回看了數遍,直到每一個字都印進了腦子裏,他才抬起頭來,怒目而視,瞪著司馬鴻問道:“你怎麼能證明這供詞說的都是真的?”
他肯問這話,心中已然是半信半疑,不然以馬元的性子,要不相信早就把這供詞撕了,也壓根不會問下麵的話。
他肯問,就是信了。
司馬鴻心中大喜,忙叫過阮雲卿來,讓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細說一遍,包括在京城中馮魁如何行事,如何被皇帝下了天牢,又是如何逃到邊關的,都詳細說與馬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