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果兒接近了黑馬,黑馬拿亮閃閃的眼睛掃了一下她,黑馬倒退著,一邊用後腿攻擊她,一邊用眼角掃描她,張果兒被黑馬激怒了,一如她在酒桌上被胡主任激怒一般。胡主任在機關時,嚴肅緊張,很少給張果兒一個笑臉。下鄉的胡主任,特別是酒桌上的胡主任,判若兩人。他的聲音在酒桌上變成了太監式的調情語:“你個小壞蛋蛋。”他這麼叫張果兒,“果兒,果兒,過來,過來,幹,我們單挑。幹。”
張果兒的名字是她母親取的,她也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給她取這樣的一個名字,果兒,果兒,小時候叫起來倒還親脆可愛,長大了,張果兒就很不情願被她不喜歡的男人,果兒,果兒的叫著。
眾多的男聲笑起來,張果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幹。”胡主任搖搖晃晃走近了張果兒,兩支筷子成了他手中的音樂指揮棍,在張果兒的頭上一下一下地敲著,“幹,幹嘛。”胡主任的聲音變成了妓女式的撒嬌聲,張果兒的厭惡升騰而起,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逃跑啊,跑。”張果兒被動地站了起來,她的雙腿卻邁不動,胡主任的雙手按在她那削瘦的雙肩上,她的整個人被動地被胡主任環繞起來,胡主任的眼睛被酒精燒得通紅,嘴,鼻子在胖乎乎的臉上,被擠成了一堆,很有點《聊齋》裏的醜鬼樣子,張果兒喜歡看《聊齋》,卻害怕看醜鬼亮相,每當醜鬼現身之際,張果兒就閉上了眼睛。可酒桌上的張果兒無處可逃了,她一仰頭,把一滿杯五糧液喝了下去,那個讓她逃跑的聲音不見了,心底間升起了無數隻小火距,胡主任陰陽式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好好的酒量喲,果兒,我好好喜歡喲。”張果兒的內心火燒火燎,她被胡主任按著坐了下來,在胡主任轉身的那一刹那間,張果兒衝出了渡假村的酒店。
酒席被張果兒攪黃了,胡主任在一群男人的簇擁中,走進了草原。張果兒在草原裏奔跑時,胡主任和男人們的笑聲飛遍了這個人造的小草原,特別是胡主任喊她果兒的時候,她的惱怒到了極限,她奔向了黑馬,她的恨在黑馬的攻擊中終於暴發了,她跑回馬場邊,撿起一根小木棍,飛舞著木棍再一次衝向了黑馬,幾匹馬卻在張果兒飛舞的小木棍中迅速奔向了另一邊的草場,張果兒一下子失去了對手,她不喜歡在攻擊的時候看到對手撤退,從來沒有的失落感在張果兒盛滿五糧液的酒精中遍地開花,她掏出手機給選她進省直機關的王一強發了一條信息:我想你,此時此刻。
黑馬停在另一個草場裏看張果兒,張果兒不看黑馬,再一次舞動著手裏的小木棍,王一強來電話了:“怎麼啦?”王一強在電話中平靜地問她。“我想死,死在黑馬的馬蹄之下。”張果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