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毒蟲行動雖不甚快,但張悅清在枝葉間穿梭,也極耗內力。他雖然曾經跟隨師傅去過苗疆,卻不曾見到這般情景,一時好奇心大盛,也不管行動艱難,一路跟了過去。
足足跟了有兩個多時辰,此時月亮遙掛在正空,已到了夜半。張悅清見眼前林木不再一望無邊,又奔得數十丈,就到了密林盡頭。他居高臨下,俯望而去,見不遠處一條小河,在月光照耀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一路蜿蜒而去。卻不見那些毒蟲的蹤跡,張悅清心道,“莫非自己猜錯了,那些毒蟲並沒有朝這邊來?”
正思慮間,隻聽得那股悉悉簌簌的聲音再次響起,他連忙俯下身子,將身形隱於枝葉之間,就著朦朧的月光一眼看去,便看見生平從未見過的詭異場景。
毒蟲中領頭的,是一隻似人非人的怪物,長身而立,比一般成年人還要高出幾分。身上長毛了毛發,像極了雲貴山中的猿猴,但行走之時,卻和人類一般無二。張悅清想起當年跟著師傅闖蕩江湖時,師傅告訴過自己得一些奇聞異事,當中有一種名為山魈的動物,跟這倒有幾分相像,隻是不如眼前這隻這樣高大。
那怪物身後黑壓壓的一片,排成一條寬有丈餘的長排。隨著怪物前行,仍自從林中不斷湧出,不知後麵還有多少。怪物領著隊伍行到河邊,方才停下,麵向遠方,發出一陣詭異的嘶喊。
那聲音飄飄忽忽,既似嬰兒的啼哭聲中,夾雜著人淒厲絕望的喊叫,又如有人得意洋洋得笑聲裏,伴隨著眾多痛苦無常的慘呼。在昏暗月色之中,遠遠傳了開去,宛如來自地獄中的聲響,饒是張悅清閱曆過人,也從未聽過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他眉頭緊鎖,心裏竟自有些發寒。
這怪物連叫了幾聲,似乎有些乏了,兩腿一彎,在河邊坐了下來。身後的毒蟲見它不動,便也跟著一動不動。過了一會,遠處河麵一陣清越的笛聲突然劃破長空,在死寂得夜空中,飄揚而至。
這笛聲輕靈曼妙,沁人心脾,跟之前怪物駭人的嘶喊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像地獄與天堂之間猛然的轉換,那怪物聽得笛聲,站起身來。揮舞著上肢,嘴裏發出咯吱咯吱得聲音,好像在歡迎這笛聲主人的到來。
張悅清屏住呼吸,朝這怪物身前的地方看去,隻見遠處得小河上,突然出現了一條大船。那船極大,差不多占據了一半的河麵。船頭上站著一人,身著長袍,頭戴蓑笠,一根長笛橫在唇邊,看不清是男是女。
這怪物看見船來,興奮得手舞足蹈。待船剛靠到岸邊,即縱身而上,跑到那人身邊,張牙舞爪般跳上跳下,那人輕輕揮手,怪物便不再鬧,乖乖蹲伏下來。身後的毒蟲如潮水般跟著爬上大船,足過了一頓飯的功夫,船上那人放下長笛,調轉船頭,在月色中沿河而下,不一時,便消失在視野之中。
張悅清看到這一幕,一顆心撲通撲通得跳著。在來滇南之前,他就知道這裏萬裏大山,千年茂林。這裏的人善養毒蟲毒蠱,與野獸長蛇為伴,其中不知有多少不與人知的未知和恐怖,可就算有所準備,當親眼目睹這詭異無常的畫麵時,還是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相信。
他見大船遠去,終不可見。又見月上梢頭,身上疲倦傳來,便在樹上閉目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