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期末考已經結束了,學校卻遲遲不放暑假,硬是要先講解期末試卷。
大把陽光暴曬著學校,教學樓走廊上不時晃蕩過一兩個學生,吵鬧聲從教室裏傳出來老遠。
空氣裏仿佛燃了把火,心浮氣躁地燒著學生們。
學校廣播刺刺拉拉響了起來,大家以為是放假通知,退潮似的安靜下來,紛紛拉長耳朵聽。
緊接著,一道中年男音響徹校園——
學校廣大師生:
在本次高一年級的期末考試中,高一(十三)班的沈琰,高一(五)班的夢夏,在政治考試中作弊,現給予兩位同學違紀通報批評處分,該門成績作零分處理,希望廣大同學引以為戒。
通報播完,全年級一片沉寂,下一秒,轟然炸開——
“夢夏?不會是年紀前幾那個夢夏吧?尖子生啊。”
“我和她在一個考場,親眼看到她帶小抄被抓。”
“嘖,看她平時一副好學生的模樣,裝。”
“說不定她是傳紙條給別人,對了,不會是沈琰吧。”
“拜托,他倆的考場橫跨全年級,隔空取物啊?”
潭城中學的考試座位是根據上一次考試名次,由高到低安排在不同考場。
“要我說,沈琰就是交白卷也不會作弊。”
“這麼清高?”
“嗤,你想多了,他純粹是懶。”
......
話題中心的倆人,在考場被逮後,直接被拎到年級主任麵前。
辦公室裏到處壘著試卷,冷氣嗖嗖吹著,烈日透進窗子,明亮透徹,卻驅不散室內的低氣壓。
王主任坐在辦公桌後,椅子轉了半圈對著夢夏,一拍桌子斥道:“最後問一次,是不是你作弊!?”
像一記耳光扇到臉上,羞恥感席卷而來,血液往大腦湧,四肢卻冰涼,夢夏盯著自己的腳尖,說不出話。
班主任在一旁勸:“是不是有什麼隱情?老師知道你的學習情況,政治你哪需要作弊啊。”
“我...”夢夏緩了又緩,聲音低到地縫裏,“...紙條是我的。”
班主任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
王主任火冒三丈,捋了把襯衫袖子,猛力喘了口氣:“你太讓老師失望了。”
這句話跟錐子似的紮心口上,夢夏心口緊縮,絞著疼,腦子裏全是考試時的情景,卻始終閉著嘴沒辯解。
她成績拔尖,品學兼優,是老師的眼中寶,誰也想不到,更不願相信她會作弊。
一時間沒人說話,無聲的責備沉在空氣裏,又靜又窒悶,就在這時,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晃悠出來。
“完事兒可以走了?”
是屬於少年的音色,清澈、幹淨,帶著點午後倦怠。
夢夏眼皮一動,誰在辦公室裏這麼肆無忌憚?
她稍稍抬眼,見一男生靠坐在老師的椅子上,陽光從他身側漫過來,襯得那眉眼格外清晰好看,薄唇,挺鼻,微挑著眼尾,有種漫不經心的拽傲。
脖頸線條流暢地順進校服裏,肩膀寬闊卻單薄,少年感很足,夢夏第一次覺得,原來穿校服也可以這麼好看。
這人大概是另一個作弊被抓的同學。
沈琰目光一抬,對上她疑惑的眼神,微微彎了眼睛,似有若無地掛著點笑。
夢夏心一晃,連忙避開視線。
“走什麼走?!你們兩個,到隔壁會議室寫檢討,一千字,沒寫完不許離開!”
主任甩著教鞭一指門外,氣貫長虹,聲勢震天。
沈琰看到夢夏的肩膀明顯抖了一下,一驚一乍,像隻受驚的兔子,他偏頭笑了一下。
“好笑嗎?啊?笑什麼告訴我?讓我也樂一樂!”主任用教鞭猛地一拍桌麵,啪!!繼續咆哮,“你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犯了錯還不知悔改,辜負父母老師的厚望,摸摸你的良心告訴我痛不痛?痛不痛?!”
好生和差生的待遇隔了幾百分的深壑鴻溝,方才主任耐心地詢問夢夏作弊是不是有誤會時,沈琰百無聊賴地等著,差點沒睡著。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比主任還高出一截,不以為然地問:“部長,怎麼不問問我作弊是不是有隱情?”
主任王建中是地中海發型,光亮的頭頂外圍著一圈厚重的黑發,像是太陽穿破烏雲頂出一片光明,簡稱“中央不長”,“部長”這名號響亮,大家都這麼叫,也沒忌諱。
部長胳膊一抬,教鞭戳到沈琰眼前:“你能有什麼隱情,啊?一起作弊的沒逮齊是吧?來來來,告訴我,還有誰?!”
沈琰聳了聳肩,全然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長腿一邁往會議室走去。
夢夏看得心驚肉跳,她班裏也有幾個刺頭的男生,但沒這麼大膽,至少在老師麵前是收著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