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瑤料準了謝老夫人會急著趕來向她興師問罪,她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連自己的孩子都能親手害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林夢瑤側著身,仿佛沒有聽到謝老夫人的問話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娟兒抹著淚跪伏在一旁,林夢瑤可以任性地不將謝老夫人放在眼裏,可她卻不能。
謝老夫人半點都不關心林夢瑤剛剛滑產身體是否受得住,她此刻一心隻想知道,孩子好端端的怎麼就沒了,到底哪裏來的墮胎藥!
娟兒邊哭邊還不忘為自己主子開脫,衝著謝老夫人磕了幾個頭,央求道:“老夫人息怒,夫人她並非要對老夫人無禮,實在是身子不支……”
“什麼夫人?”謝老夫人不待娟兒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她,“相爺早已給了她休書,她哪裏還是什麼夫人?”
休書?林夢瑤腦子裏“嗡嗡”一陣亂響,謝崇光竟然這麼快就給她寫下休書了嗎?好,真好!
林夢瑤扶著床沿靠坐了起來,一雙大眼怨毒地瞪著謝老夫人,謝老夫人迎上她的目光,冷哼道:“是你?是你故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林夢瑤雙手撫著自己平平的小腹不,嗤笑出聲。
謝老夫人踉蹌著險些跌倒,幸而有福嬤嬤扶著她,她的手顫抖著指著林夢瑤,罵道:“你……你好狠毒的心腸,這世間,怎會有你這般心如蛇蠍的女人?竟連自己的孩子也忍心……”罵完,謝老夫人還不忘裝模作樣地念一句“阿彌陀佛”。
林夢瑤將她這一切惺惺作態的模樣都看在了眼裏,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般狠心的做法有什麼不妥,而倒是感到十分痛快。
那深深的報複感背後,藏著的是她最深沉的痛。
她的孩子,在她腹中呆了足足六個月的孩子,她怎會不痛?
對於謝老夫人所說的那些刺耳的話,林夢瑤沒有任何辯駁,甚至大聲承認道:“你說的沒錯,就是我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我就是這樣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她抬眼盯著謝老夫人,像是要將她的身體盯出個窟窿來似的,好叫她看看謝家這對母子的心到底是怎麼長的。
“那麼你呢?”林夢瑤直指著謝老夫人問道:“我狠毒,你難道就是慈悲心腸了嗎?”不知為何,林夢瑤失聲笑了起來,“今日,我林家遭難,是天意也是人禍,但你以為,你們謝家從此就能獨善其身了嗎?我告訴你,我林家今日如此下場,你謝家還遠嗎?我願你謝家來日所遇比我林家還要淒慘百倍千倍!”
林夢瑤將心中憋著的一口氣盡數發泄了出來,字字句句直戳謝老夫人心底,氣得謝老夫人險些窒息,喘著粗氣指著林夢瑤直吼道:“滾!滾……滾出去……你再不是我謝家的人,再與我謝家沒有任何瓜葛!”
謝老夫人沒再容得下林夢瑤片刻,當即便命人把她給攆出了謝府。她的身邊,除了娟兒,什麼都沒有。
林夢瑤拖著疲累的身子走過長街,一直走到林府舊宅,林家已被抄,除了這棟空宅,被搜刮得什麼都不剩。
天色漸黑,林夢瑤靠著府門外的台階坐了下來,娟兒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她有些心疼地扯了扯娟兒的手道:“我如今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夫人……不……小姐!”娟兒抽噎了兩下,“不管小姐在哪兒變成什麼樣子,娟兒都要跟著小姐,一輩子伺候小姐。”
無論林夢瑤從前多麼跋扈嬌寵,到底還是個有心人,也會有被感動的時候,亦如此刻。
主仆二人沒能忍住,相擁而泣。
如今,林夢瑤被趕出了謝府,娘家亦不複存在,未來的路該怎麼走,她根本不知道,要她為人奴役,她是寧死也不肯的。
而林夫人,正是因為不肯受此折辱,索性一根繩子把自己給吊死了。
林夢瑤知道這一消息的時候,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悵然的情緒,她想,她的結局,大概與此無異吧?
推開那扇被嚴重摧毀的府門,林夢瑤小心翼翼地踏進去,當日抄家滅門的慘狀,仿佛再一次在自己麵前映現,她甚至沒能有機會同他們做最後的道別……
廳中,林夫人自縊的白綾還懸在梁上,有風拂過,那白綾飄飄蕩蕩,不禁生出一股詭異之感。
林夢瑤的指甲深深扣進手心,似要扣出血來,她咬著唇,仰頭看向那條白綾,心中那股衝動愈來愈強烈。
林夢瑤回頭衝娟兒道:“你先出去,我想獨自在這裏待一會兒。”
娟兒有些猶豫,“小姐……奴婢還是陪著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