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片刻,便聽門內腳步聲接近。
隨後,麵前的門從裏麵打開了。
“媽……”
丁玖玖本能地張口喚了一聲,與麵前目露喜色的母親對望了兩秒,她的目光便落到了母親的身後。
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得筆挺,目不斜視地守在房間裏。
——著裝和風格都熟悉得很。
她身邊所接觸過的人裏,也隻有在某人那兒見到過這樣的架勢。
丁玖玖從進到小區開始,便一直往下沉的一顆心,終於當啷一聲,落到了最底下。
她眼神微黯,但麵上仍有笑意,“家裏來客人了嗎?”
嶽餘君原本還有些擔心女兒受驚,此時見丁玖玖神情平靜恬然,雖然難免訝異,但還是先把女兒拉進了門。
“是我當初的一位雇主,不知道怎麼時隔這麼多年突然來了。那位老爺子年紀比我都大好幾旬,你聽話地問個好,別衝撞了人家。”
“……嗯。”
丁玖玖任由母親將自己拉到了客廳裏。
主位上果然坐著一位年約七十的老人,看起來頭發花白,但卻精神矍鑠,扶著拐杖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遠處街上傳來的背景音樂好像都被擰成了上海灘的調調。
雖然心情有些沉,但思緒這麼一打岔,丁玖玖還是不由彎起了嘴角。
迎著那打量的目光,女孩兒停到客廳中間,微微躬身低頭,“寒爺爺好。”
這話一出,不隻是旁邊嶽餘君愣了下,就連對麵的寒老爺子,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女孩兒一眼。
隨即他點了點頭,對旁邊貼身的保鏢溫言開口,麵上卻看不出什麼過多的喜怒哀樂的情緒——
“葛醫生說得沒錯,是個機靈又穩當的小姑娘。”
旁邊的人應了一聲。
寒老爺子伸手,往旁邊長沙發上一示意,“折騰了一路,不容易,坐。”
——
就好像丁玖玖才是那個客人似的。
丁玖玖微皺了下眉,但年齡和輩分的差距擺在眼前,就算這人不是寒時的爺爺,她此時也隻能忍著。
於是女孩兒點點頭,將背包放到一旁,然後坐到了沙發上。
嶽餘君也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而後半個多小時裏,丁玖玖感覺自己就跟一件聽戲的擺件兒似的,一左一右兩位長輩你來我往地交流——雖然多數時候嶽餘君隻是答應著——這場看似再尋常不過的嘮家常裏,丁玖玖從頭到尾都被忽略得徹底。
倒也很符合正常狀態下小輩兒的定位了,隻可惜,今天寒老爺子的專程到訪,顯然不屬於“正常狀態”的範疇。
於是當半個小時的“家常”結束、寒老爺子要起身離開時,他真正的目的才些微顯露出來——
“小嶽,你就不用送了。讓玖玖陪我這個老頭子下樓便夠了。”
嶽餘君諾諾稱好。
始終安安靜靜低眉順眼的丁玖玖微抬了視線,也應下一聲。
在好幾位黑衣保鏢的陪同下,丁玖玖隻覺著下三樓這幾層樓梯上,更像是押著她往斷頭台走。
沉默一直延續到樓門口。
走在丁玖玖前麵的寒老爺子不緊不慢地停了步,仰頭看看湛藍的天,突然冒出來平靜的一句話。
“我還以為,我那個孫子會跟你一起回來呢。”
“……”
即便早有預料,丁玖玖還是心裏一頓。
過了兩秒,她才找回聲音的穩線,輕聲道:“寒時攬下了支教活動的收尾慶典,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回來。”
“慶典?”
寒老爺子聞言笑了一聲,“我的孫子,我能不知道是什麼德性?麻煩的事情他從來能第一時間找著捷徑避過去,怎麼會主動攬?”
說著,老人銳利的目光轉回來,落到女孩兒的身上——
“還是說,那慶典跟你有關係?”
丁玖玖沒有抬頭,語氣平穩安靜,“慶典是支教活動的一部分,我們所有人分工合作,跟誰都脫不開關係。”
“嗯——”老爺子頗為讚賞似的看了她一眼,對旁邊人說:“不隻是機靈穩當,這反應也利索啊。”
旁邊人應著:“老爺子說的是。”
寒老爺子又笑眯眯地轉回來,“其實我挺喜歡你這個性子的。……如果你跟寒時沒什麼關係,那就好了。”
“……”
來了啊。
丁玖玖低垂著眼,杏眸裏情緒微閃,垂在身側的手指尖也無意識地攥緊了。
見女孩兒不回話,寒老爺子仍是笑著問:“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
丁玖玖目光閃了閃,片刻後她輕吸了口氣,下巴微抬,那張臉兒上露出的笑意柔軟又大大方方。
“您如果不知道,我才該好奇的。”
寒老爺子盯著她看了幾秒,驀地笑了起來——
“這是個聰明孩子啊。那我也就不跟你玩彎彎繞繞的那些了,我們有話直說,好嗎?”
丁玖玖苦笑了下,“我說不好的話,您能不說嗎?”
“不能。”
老爺子回得毫不猶豫,理所當然。
丁玖玖:“……那您請講。”
寒老爺子笑容恢複,“我知道你跟我孫子在支教這段時間裏走得很近,更聽說你還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是件大事,他要報答你,是他應該做的,我不會攔著,不過他要是想把他自己和以後的寒家一起搭上去——你說我這個做爺爺的,是不是就不能不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