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話·海熹(1 / 2)

蒼白的麵容在晨曦的沐浴下依舊難以顯現血色。

冬初的微颸拂過海麵,在沙灘上躊躇不定地徘徊,未曾注意到她的經過。

寬鬆的襯衫下似乎籠罩著的是一副枯骨,任憑海風穿過她的身軀,陽光從她的骨架間鑽出,灑在她的影子所無法觸及的地方。

她的腳步延伸著,一如往常。

然而,她停下了,似乎是在迷茫之中的恍悟,她停下了,轉身麵向她的大海。

朝日懸空,鷗鳥即是此刻最廣袤的雲彩。

她無數次看向身側的大海,卻隻這一次坐下,與這片大海麵對麵坐著,靜靜地聆聽自己內心中對她的仰慕與眷戀。

那仿佛是再一次獲得生命,短暫的,有限的,與她的無垠相比不足掛齒,又比她的美麗太多的生命。

“對你來說,這片海洋代表了什麼?”

“它是我的歸宿,它是所有生命包容而慈愛的母親。天空沒有接納我,我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沒有羽翼,大地沒有接納我,它給我無盡的痛苦作為對我的驅逐,隻有海,隻有海願意接納我。它願意觸碰我肮髒醜陋的身體,它願意聆聽我枯竭沙啞的歌唱,它願意用溫暖裹挾我,接受我的最後一縷氣息,予我回歸永年。”

“……如果你隻是想尋死的話,我是不會允許的。”

“我想那也是不可能的,那歸根結底隻是我的幻想罷了。”

“……”

“其實……我希望它代表的是你。”

“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會做那種事。況且我也做不來那種事。”

“那……我希望它最後不會變成你。”

在故事的結局,她遠去了,大海成為了她,而失去歸宿的人,已然失去了一切。

她永遠失去了,她可以緊緊擁抱的海洋。

原本,她是這麼認為著,渾渾噩噩地,在絕望的歲月裏書寫著蒼白無力的文字,重複一遍又一遍無窮無盡的殉道,又無休無止地在痛苦中被迫睜開雙眼。

可某一天,她未曾期盼的角落裏投來一束光,徹底照亮她灰暗的生活。

那是另一個人,可看到那個人背後的影子時,便不由得恍惚。

與曾經的那個人,那樣不同,又完全相同。

正好似,那個人成為了大海後,再一次來到她的身邊,褪去了那些別扭的、幼稚的,由無情的陸地所賦予的瑕疵,轉而帶著海洋的溫柔謙和與優雅的美麗再一次與她相見。

幾乎要使她相信,曾經的那個人,其實一直都是那片她眺望的海洋。

她的光,她的海洋,她的神明,她夢寐以求的歸宿,她命中注定的天女。

“海邊的朝霞,很美吧?”

她似是喃喃的自語,卻要偷聽到的人心中一震。

隨即回頭看去,那個人正如所料地在身後不知所措。

“啊啊!……被發現啦……”

“我早就看到你們了,所以一直在注意你們。”

雲洛結淺淺地微笑,隻在那麼一個柔和的瞬間,她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溫暖笑容。她笑起來像一個體弱多病的鄰家姐姐,如紗一般輕薄的溫和。專屬於東方女性的含蓄內斂,在她無法肆意釋放情緒的身體上演繹得格外生動。

海王星稍稍有點驚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影響,她總覺得雲洛結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雖然隻過了一夜,她的聲音依然是那樣輕微而沙啞,她的麵龐也沒有因為昨天豐盛的午餐而變得有那麼些許的圓潤,但她的音容笑貌卻仿佛在這一夜之間已經悄悄地盡數改變了,無法明說,卻能夠察覺。如果說昨天的她如同可悲可歎的雨中殘花,那今天的她就好像真的有了那麼一點不凋花的秉性,從身上煥發出生機來了。

見到這樣的情形,海王星自然是欣喜的。

“洛結小姐,比昨天有精神多了!”

海王星在雲洛結的身邊坐下,把還熱騰騰的早餐遞到了她身前。

“來,這是給你的獎勵~”

“啊,讓你費心了。”

麥芽糖趁著海王星和雲洛結說話的時間,坐到了海王星身旁,柔軟的沙子所構成的不緊實的地麵令人感到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