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景春輕敲著門道,見裏屋並沒反應,於是悄悄推開門。
屋裏沒有掌燈,昏暗的像是十幾年不曾開過窗。
景春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王爺?”
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景春挑起輕紗垂幔,又給一旁的紅燭點上,屋裏漸漸明亮了些許,她借著燈火,收拾起地上的碎片,艱澀道,“王爺別難過,人……人已經救活了……”
隻見窗邊有一抹白影,微微地動了動,許久才道,“……人呢?”
“卓三已經去查了。”景春連忙跑過去,捧起外袍給明淵穿上,“王爺在窗邊幹什麼呢?夜寒露重的,王爺若是不困,還是回榻上歇息吧。”
明淵隻著一身銀紋雲團的對襟長褂,此時,沉默地坐在窗邊,一隻腿隨意地伸直,一隻腿微微曲起,身體的大部分重心倒向了靠著的那扇窗。
他未束發,青絲便鋪了一肩,晚風吹起他的垂發,將他的領口吹得大大敞開,露出精致的鎖骨和消瘦的肩膀,明淵蒼白的麵容和墨發相互映襯,景春心裏突然有個念頭:
似乎下一秒,他們的王爺就會乘風歸去……
“叫卓三,回來……”明淵像是考慮良久,才下定決心道,“叫他回來吧……”
“可是……”景春正欲出言卻被打斷,明淵抬頭笑笑,“不必了,此事就先擱擱吧……”
他低頭啞聲道,“‘他’還好麼……”
‘他’是誰,景春自然心知,於是斟酌良久才道,“聽說蕭教主下月成親,百桌筵席,天玄教已在準備請帖,下月便要宴請四方。”
明淵並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神色明明昧昧,似乎並無悲歡。
等到景春說完,他才歎口氣,像是積累了十多年的無言統統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然而,景春卻從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悲涼。
“好……”
一個好字,便生生堵住了景春想要說的話。
她還能說什麼呢?
她跟隨王爺這麼多年,從沒見過王爺如此心神不寧,也從沒見過王爺對誰如此上心。
可萬事皆有淵源不可說。
本就緣淺,情深又有何用呢。
明淵抬頭看向景春,張了張口,眼裏似乎還有許多想要問的,但隻是一瞬,景春便見灰翳又重新密布了明淵的眼睛。
於是她隻聽到明淵低聲道,“無事,退下吧……”
景春應聲,把衣袍給明淵披上,轉身欲離開,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回頭卻看見明淵蜷起了身子,把頭埋在臂彎裏。
那是一種無言的孤獨。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蕭十離一樣,讓明淵真真正正地放下一切,坦然接受世間萬物的悲喜。
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蕭十離一樣,真實坦蕩,率真無畏。
更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蕭十離一樣,一眼看透明淵的內心,讀懂他的世界,對他的傷痕感同身受。
但現在,那個人,卻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虛假的,是偽善的陰謀。
景春寧願明淵一輩子都不遇見蕭十離,把人拉下天堂,並不值得怨恨。
怨恨的是,
讓人重新墮落地獄。
……
“病人身體狀態良好,再留院多觀察幾日,沒什麼大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醫生!”
葉黎嚐試著睜眼,然而刺目的陽光差點把他的眼睛閃瞎。
“醫生——他動了!!”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雖然很有磁性,但夾雜著喜悅之情的聲音讓葉黎想起自己曾經養的哈士奇,“醫生——他動了!”
“鬼叫什麼!又不是植物人!就是貧個血昏迷一下醒了很正常好嗎!”
“……”
葉黎皺眉,伸出手擋住陽光,掙紮著起身,立馬就有個枕頭墊在了他的背後。
“你……”
“不認識我了,嗯?”男子冷著臉,話語裏卻是掩飾不住的關切之情,“你自己感覺好點沒有?”
“你是……師兄?”
“嗯”男子也不多話,他本來就不太愛說話,隻是看到葉黎醒了之後有些喜悅才在眾人麵前犯了個蠢,他轉身去給葉黎倒糖開水,“我不是說了叫你別一天到晚玩遊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