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離開石壁,重新踮著腳尖往崖下張望,尖岩絕壁,水汽氤氳深的令我腦袋一陣陣的發脹,從腳底生出一股惡寒直衝往腦門。
我頭皮發涼的猛退,背後抵上山壁一片冰涼。
心中冷笑數聲,這幾日意識孤絕,也曾想過尋短路,像我這種孤兒,兼而克星命,留在世上也是害人,還不如早死早超生,許下一世還能做個普通人。但如今真當我臨崖眺望,那股惡寒卻令我本能的退縮了。
我貼在山壁上許久不敢動彈,好歹將自己這個縮頭烏龜挖出來,死既不敢,看看總敢吧。如今隻身一人,前路迷茫隻會比這更可怕,若連這樣看一眼都不敢,還談何在山下生活。
既死不了隻能好好活著,既決心好好活著,亦不怕這萬仞險境。
我挪腳往崖邊去,青石碎散隨時有滑落的可能,視線一點點越過,淩空而下萬丈壁仞再一次灌入眼中。
我強忍著欲噴薄而出的滿腔惡心,再次往前挪了點。
刀削石壁淩空擊入眸中,我忍不住急退了一步。胃中一陣翻滾,忍不住幹嘔起來。
心中忙安慰自己,萬事要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好容易暈勁消去,身後突然一陣拉扯,我一回頭見一潑猴正蕩著樹條扯住背上的包裹。
我一急,轉身扯回包裹,用力靠後一拉,驀的腳下一打空,身子憑空墜落。
崖下驚風呼呼的拍著我,石壁快速從我眼前掠過,心中一片惡寒。
完了!我忘了後麵是懸崖!
春初冰冷的河水瞬間沒過了我的口鼻,入水的那一刻,疼痛幾欲令人暈厥。
河水翻騰迅速將我衝走,我嗆著水欲掙紮撲騰,手腳知覺全無,腦袋沉沉的隻有進的水沒有出的氣。
我絕望,幾日來自暴自棄,放任自流倒未遇意外,如今竟要斷送在一隻小潑猴手裏。
亂石激流,東衝西撞也覺察不出痛感,冰冷的河水灌得滿口滿鼻都是。
一個重擊,連意識也漸模糊起來,隻覺得飄飄蕩蕩。刺骨冷意褪去隻剩河水拂過身體,卻像在春風裏。
原來死是這種感覺。
若是這樣結束也不錯,至少不用煩惱往後的生活,到了冥府裏爭取爭取,也許下一世能有個正常的人生。
我的意識在這些混沌的願景裏越飄越遠…
我陡然睜開眼,青瓦屋頂,舊木橫梁躍入眼簾。
我是死是活?
恍然間,一張慈愛可親的臉映入眼中,帶著溫暖的笑意是想象中娘的模樣。
“娘!”我輕喃。
她眼中跳入驚喜,忙扶起連連幹咳的我起來喝水又呼孩童端熱粥來。
嗓子像火燒般疼痛,她手中的水像是甘泉滋潤我。
她的嗓音慈柔,在我喝水之際軟言勸了我不少話,腦子雖昏沉卻也聽明白了。
原來我是她丈夫打魚時發現的,所幸身上吊著個包裹漂浮著才撿回一條命。
她又軟言寬慰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許是以為我內心受挫要輕生。
又詢問我家住何處,父母可在。
我轉頭低聲謝過她,死裏逃生總歸是件隻得慶幸的事情。
眼角瞟到床尾的包袱,應是丸子的功勞。丸中盡是精純之氣師父用蠟封住又輕巧,我在山中幾日還未來及處理,這次倒是仰仗它救我一命。
她又絮絮的問了我許多話,不像是探究,倒像是嘮家常般寬我心,令我平添許多親近之意。
我無意隱瞞,隻是她所問我亦不知,也不知從何說,隻輕聲道:“嬸嬸,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隻是不小心掉進河裏。”
她微笑著拍拍我手背安撫我,溫柔的將我臉側碎發攏到耳後:“且安心養著,把嬸家當自己家一樣。小丫頭,你叫什麼名?”
名字?我黯然。
師父為我取名若素,是希望我安之若素,不為塵事所擾安心修習。
而如今我也無需擔這大成之望,無非是混跡紅塵,這幾日行屍走肉般又死裏逃生像是當頭棒喝。
我想苦雨終風也解晴,今後隻願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問他朝什勞子煩心事,那天真把自己克死也算是歡盡而去。
“解歡,我叫解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