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得海那天被叫去派出所接受值班民警的詢問和批評教育,在筆錄上簽了字。由於他動手打人,又在派出所大吵大鬧,被拘留一天。他鬥不過警察,又幾次三番都沒在蕭春那兒索要到車穎的捐資款,顏麵丟盡,錢財未得,恨死了蕭春,黑了心要尋機會報複。他跟蹤蕭春,確定了報複的時間、地點,決定今晚行動。他要用拳頭逼使蕭春交出那筆捐資款。他知道這筆錢不少,聽說有個大老板還捐了巨資。車穎和她媽媽都不對她說實話,說是交到醫院裏付醫藥費了。哼,堤內損失堤外補,他要把為車穎治病早先花的錢從這筆錢裏討回來,讓因輸錢而癟了的口袋鼓脹起來。憑什麼大把的鈔票都去肥了醫院?去花在這麼一個根本治不好的討債鬼身上?車穎的病情反複無常,不定啥時候就蹬腿走了。貪吃藥商黑錢的蕭春很可能跟車穎她媽串通好了,私下裏瓜分多餘的錢。是說呢,車穎她媽竟然提出要跟他離婚,她要沒錢敢跟他離?車得海加快了腳步朝寧泉市醫院走去。
蕭春在主任辦公室脫下工作服洗手的時候,曹閔進來說,看,又超過了下班時間。呃,主任,你規定上班遲到要受罰,這下班延時是不是也該獎勵呀。蕭春笑。她並不想延遲下班,可事情確實多,這已是家常便飯了。蕭春、曹閔走出醫院大門,穿過馬路,坐到公共汽車上時,已經華燈初放。
“那聯合國總部大廈前是一塊很大的平地,有幾尊雕塑,其中一個雕塑是一把巨大的手搶,很絕妙的一把槍,而槍管卻被無形的強力扭彎變形,搭拉下來,預示著全人類放下槍杆,舉世和平。”蕭春道,“當時,我看著那槍管雕塑,雙手合十叨念,但願永無戰火,世界一片寧日。”蕭春對坐在身邊的曹閔說。
曹閔說:“可戰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是呀,就在我這樣叨念時,陪我參觀聯合國大廈的魏強說了,這搭拉下槍管的巨型雕塑立在這裏,與這個連小學生上課也帶槍的國度形成鮮明的諷刺。”蕭春想起她剛到美國時遇見的事情,“有一次,我坐魏強的車上了高速公路,車開得快,在美國,高速公路上開車最低時速也得要80公裏。就有些人吧,因為什麼事情對政府不滿,就故意把車速放慢,造成塞車,以示抗議。”
“有意思。”
“魏強駕駛汽車行駛,突然有一輛陳舊的吉普擦車而過。我想,這個駕車人也太不守規矩了。接著,後麵有兩輛警車飛馳過去,跟著又有兩輛警方的摩托車飛馳過去。”
“出事了?”
“我當時想,前麵那車也許違章了,更大的可能是作了案。魏強對我說,美國警察的通訊是世界上最好的,說不定馬上會有直升飛機開來。我眼前就閃現出在電影、電視裏見過的警方追捕暴徒的鏡頭,未必來美國還真會遇上?果然,我看見了警方的直升飛機在頭上盤旋,而那舊吉普車和追趕的警車早消失在車海裏了。”
“跑掉了?”
“魏強對我說,美國的警車時速可達200公裏。我們沒有看到追截的結果,我們的車駛上了另外一條岔道。人說,美國是最安全的,因為有警察和法律保護;美國又是最不安全的,因為有槍殺和搶劫。……”
蕭春、曹閔下了公共汽車,拐進一條背街。曹閔想起家裏沒有掛麵了,讓蕭春先回去,她去附近的超市買。蕭春累了,也不太願意轉商場,就獨自往曹閔的住屋走。她沒有去接魯豔,沒辦法,自己經常不能按時下班,就讓女兒在幼兒園住讀。蕭春看到曹閔住屋的樓房了,這棟隻能住十來戶人家的舊樓前,草木雜亂,粗大的桉枝葉遮擋著昏暗的路燈光。曹閔一直住故去的男人留下這房子,她對這房子太有感情了。
車得海一直跟蹤著蕭春,蕭春平日常常是一個人回來,不想,那個護士長今晚跟她在一起,打算改日行動時,那個護士長卻走開了,真是天賜良機!他從桉樹後走出,站到蕭春跟前:“姓蕭的,我車某今天有話對你說。”
突然一個人站到跟前,蕭春一悸,又鎮定:“是為你女兒車穎的事情嗎?”
車得海點頭:“對,就是為我女兒車穎的事情。姓蕭的,我今天把話說明白了,我就是來找你要捐資款的,我是車穎的父親,有權利知道也有權利為她保管這些錢!”攥拳頭,“我還是講理的,你把我女兒治傻了治死了我都可以諒解,可是,那筆捐資款你必須得交給我!”
蕭春聽著,眼冒金星。車穎的捐資款完全是遵照她本人和她親生媽媽的意願辦的,是科室配合由醫院管理的,科室配合的具體人員是護士長曹閔。老實說,前些日子醫院收到的捐資款遠不夠車穎的治療費用,後來,萬凱打進醫院賬戶十萬元,補了醫院的欠款後還有些節餘。但如果找到了合適的供血者,要進行異體血液幹細胞移植的話,這些錢還不夠。當然,萬凱表了態,不夠的錢他全部補足。這些錢是善良的人們無私捐助給車穎治病的,怎麼能夠交給眼前的這個無奈呢?車穎媽媽身子抖動含淚對蕭春說過,車得海這個畜生,曾經幾次想要霸占女兒車穎!
“你聽著,不管車穎的捐資款有多少,我們都得……”蕭春本想說都得尊重車穎本人和她媽媽的意願,又止住。車穎媽媽求過她和護士長曹閔,千萬別說是她和車穎的意見,否則,車得海會動刀子傷她母女倆。就說,“都得為她保管好,用來為她治病。”
不打自招,車得海完全證實了自己的推斷,這個私下狠吃回扣的女人是敢跟她那個女人私下瓜分這筆錢財的。我車得海雖然是車穎的後爸爸,可也是供養了她多年的養父,在她身上花費了不少醫藥費,難道就不可以保管這筆錢?你蕭春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麵善心黑吃了病人吃藥商的白狼!瞪眼道:“姓蕭的,你說,那錢有多少?啥時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