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柳萬福滿麵春風,神清氣爽,得意之色禁不住溢於言表。每每想起那日大麥場的情景,總覺得稍有一點欠缺。他本想著,趁此機會好好羞辱情敵一番,可誰曾想,剛把決定說出口,焦慮過度的李會計便不爭氣的暈倒了。還未盡興,卻也隻得草草的收了場。
不過沒關係,日子還長著呢。
柳萬福誌得意滿的神態,秀蘭看在眼裏,總覺得有些不妥。一日清閑下來上炕睡覺時,忍不住勸導起來:“差不多就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那李會計也不是啥壞人,就是一時迷了心竅罷了。”
“哼!敢動老子的錢,他不想活了!”柳萬福氣惱的說著,心裏卻在忿忿的想,敢動老子的女人,老子就要他好看!
秀蘭哪裏知道這事情的原委,見丈夫狠叨叨的不依不饒,又接著說道:“狗急了還跳牆呢!你把人逼急了,再反咬你一口,告你的黑狀,錢上麵的事情誰能說清楚……”
“得得得……告我怕甚,咱有的是人!女人家的少摻和,我有分寸,你少管!”女人說的不無道理,柳萬福也很清楚,整個梁家灣就屬自己的鍋底黑,可是,心裏就是意不過翠花的那檔子窩心事。
他不耐煩的大手一揮,把秀蘭後半截的話生硬的頂了回去。再一掉頭,留給老婆一個冰涼的後背,呼嚕聲很快此起彼伏的奏響。
哎!秀蘭歎口氣,無奈的望向窗外,滿眼盡是暗淡和空白。
同床異夢的兩個人,相依而眠,卻各懷心事。
人世間的情,有幾人能看清悟透啊。唯有屋外的老槐樹,在微風中嘩嘩作響,似一位花甲老人,在低聲述說……
這一邊,是柳萬福的得意洋洋,那一側,卻是李會計的萎靡不堪。
自從被免了職,李會計的魂也丟掉了一半,整日渾渾噩噩,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從前的那份精幹,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拖遝慵懶,不修邊幅,最後,甚至都不肯出門了。
任憑桂花怎麼解勸,他始終悶在家裏,哪也不去,吃飯—睡覺—看電視,幾乎成了生活中唯一的主旋律。
可即便是這樣行屍走肉的生活,也難逃噩夢的侵擾。他總是夢見那個可怕的大麥場,夢見眾人鄙視的眼神唾棄著自己,甚至夢見柳萬福撲在翠花身上放肆的淫笑……
不能再讓他害人了!一次噩夢驚醒之後,李會計突然大夢方醒!他告誡自己,犯下的過錯已無法彌補,名聲掃地,也是對自己的報應。但不能讓柳萬福再橫行霸道下去!
從那之後,李會計索性天天憋在家裏,苦思冥想著對付柳萬福的良策,可談何容易啊?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柳萬福的把柄。單說這修路款,柳萬福就曾不止一次的讓他做過假賬,一筆筆數目可觀的款項,也跟著無影無蹤了。光憑這幾筆賬目,就足以讓他名譽掃地。
可上訪告狀,村民也沒少幹過,每次都無功而返,不了了之。其實,上訪這條路也不是行不通,關鍵是尋到比他柳萬福更厲害的角色。俗語都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會計就不相信,沒有能降得住他的“高人”。
可是,這個更厲害的“得道高僧”究竟在哪兒呢?
李會計像是著了魔一般,每日絮絮叨叨念著心裏的那位道人,沒出半個月的光景,原本黑亮的頭發竟變得花白一片了。
這一日,李會計正靠在被垛旁聽著收音機。聽著聽著,忽然眼睛開始發亮,精神變得亢奮,蹭的一下,他從炕上直接竄到了地上,興奮地來回踱步。
有了!有了!期盼已久的“高僧”終於出現了!
原來,收音機裏正在高調播放一條簡訊,說的是有關一位省城新上任馬書記的相關生平。這個馬書記剛上任不久,主抓貪汙受賄的事,據說很有力度。
更令人興奮的是,這馬書記他居然認識,正是當年下鄉改造時同住一屋的兄弟。此人很有才華,為人仗義,當年與他很是要好,如今竟攀升到高官的階層了。
李會計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長期壓抑在胸口的憤恨,似乎尋到了光明的出口。他迅速打開了炕上的大箱子,從裏麵翻出了一個小本子,這是他的第二個絕密賬本!
翻開賬本,依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數字。隻是這裏的每一筆款項,都與柳萬福有關,每一筆數字,都清晰的記載著柳萬福的貪念。
有了它,再加上曾經的兄弟,不信扳不到他!
李會計成竹在胸,隨手拿過一麵鏡子,看了看滿臉胡茬、不堪入目的自己,衝著裏屋喊道:“桂花,把我的剃須刀片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