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閨女,快去翠仙樓看看吧,虎虎喝壞了,醫生正搶救……”還未等王二嬸把話說完,二妞“騰”地一下站起身,瘋了一樣向院門外跑去。圓圓的毛線球跌落在地上,像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失去方向的轉來轉去。王二嬸見狀,也跟在屁股後麵攆了上去。其實,這個女人早知道劉虎威已經沒了,本想說得淡化一點,但總也掩蓋不了內心的惶恐與不安。
不大一會兒工夫,劉虎威的女人便來到了翠仙樓。人們紛紛讓開了一條道。天下的女人遇到這般場景,大都會失態的伏在自家男人身上,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二妞,卻沒有那樣。她輕輕的扯開散在丈夫身上白色的布子,恍如隔世一般,仔細端詳著,老半天,竟沒有掉下一滴淚。四周出奇的安靜,人們在旁邊默默的站著,似有卻無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不安的跳躍。
很長時間,二妞才緩緩的轉過頭來,恰巧與翠花略帶歉疚而同情的目光對視。精明的翠花馬上明白了她的意圖,轉身離去。隨即從廚房端出一盆熱水。二妞不哭不鬧,接過毛巾,開始慢慢擦洗起男人的臉龐。
“虎子,你說話不算數!”二妞突然說話了,聲音略帶嗔怪的異樣溫柔:“你說你要帶我去省城玩的,我等了這麼久,你說話咋不作數呢?你咋能說話不算數啊?你就是個騙子!”陣陣的嘮叨聲,從起初的溫柔,墜入無助的痛苦,再滑向撕心裂肺的責罵,二妞越說越激動,終於失控的嚎啕嚎哭起來,如同蓄積的洪水開閘般的,一發不可收拾。
現場又開始混亂起來。不知什麼時候,李鄉長已沒了蹤影。後來人們才知道,他是從翠仙樓後門悄悄溜走的,隻把秘書留在了現場。
“妹子,人死不能複生啊!”翠花還有幹事在一旁極力的勸著。
“你咋能說話不算數啊!”二妞好像沒有聽見似的,顫動著身子哭個不止,嘴裏始終不停的反複說著這句話。
李鄉長秘書見狀,怕失態擴大,低聲對翠花說:“讓她來裏屋一下!”說罷,秘書一閃身,鑽進了翠花隔壁的一間屋子裏。翠花趕忙俯在二妞耳邊,嘀咕了幾句。女人這才抬起頭來,嘴裏斷斷續續的哼著,抹著鼻涕,跟著翠花搖搖晃晃走了進去。
屋外的人嘰嘰喳喳的低聲耳語著,猜測著裏屋發生的事情。
半個小時之後,二妞走了出來,臉上的淚痕已不複存在。幾個本家和村幹事小劉一起簇擁著把劉虎威的遺體抬上車,不聲不響向二妞家裏駛去。好事的村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滿腹狐疑。轉身問翠花:“老板娘,二妞究竟吃了啥定心丸,一聲不吭地回去了?”
翠花轉身看了看,不想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