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猩紅的眼睛盯著春桃,讓姑娘一時間還有些招架不住。
人往往是這樣,心裏追隨許久的情愛甘露遲遲沒有到來,不經意間闖到麵前,還真讓你有點吃不消。“桃兒,咱回村就結婚!”銀鎖有點迫不及待的說。“說啥呢,我還沒有想好哩。”春桃一雙瓜子臉羞得像山裏紅一樣紅彤彤的。一對小情人的對話,引來四座熱情好奇的目光,春桃把臉埋得更低更低了。銀鎖畢竟是在外邊上過學的人兒,他“嘿嘿”一笑。“光明正大的事,怕啥?我還要讓你生娃呢。”這句話不要緊,車廂頓時一陣大笑。春桃一雙手掙脫銀鎖的大手,照著他的胸口使勁捶打了幾下,嘴裏叨叨著:“討厭,討厭!”銀鎖這幾年在村裏出落得成熟了許多,已不再是學校剛畢業那時一臉的稚氣。
汽車行駛在寬廣的水泥鋪就的大路上,離梁家灣大概還有些路程。春桃有些犯困,小鳥依人般依偎在銀鎖的肩膀上,微微閉著雙眼,銀鎖把目光再次投向車窗外。
路基下一株株玉米苗兒泛著油油的綠意,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星星點點撒落著不知名的小花,山石之間甚是鮮豔奪目。看著看著,年輕人心底驀然升騰起一股熱浪。
一個人活著總得有點想法,不能局限於眼前的成績。宏圖大誌不敢說,但總得一直努力追求著。大學畢業前回村施展抱負的心願,如今當了村官,卻一直磕磕絆絆,未能如願以償。雖然村裏稍稍有了起色,修馬路,蓋房子正如火如荼。村民居住的生活條件正一步步改善起來,可以說徹底告別了下雨陰天蹚水泥腿的境地。他總覺得農民手頭還是缺錢花,很多人拋舍家業,隻身進城打工,留守兒童婦女成了孤獨無依的對象。前幾天,他跟村委委員討論辦個魚塘磚瓦廠之類的項目,幾個上了年紀的家夥,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紛紛表示反對,言談之意好像根本沒有商討的餘地。
正在他心潮起伏不平之際,一個東西掉在他的腿上。銀鎖趕忙回過頭來,原來春桃頭滑落下來,不偏不倚枕在上麵。“這個淘氣纏人的家夥!”說話間,用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就在這時,中巴車售票員吆喝著:“梁家灣的到站了,快下車!”銀鎖推了一下春桃。“到站了,醒醒!”春桃迷迷糊糊中,被銀鎖擁推著下了車。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不大一會兒,便進了家門。
母親正在灶膛忙活著,看見他倆回來,趕忙踮著腳迎了出去。大娘是過來人,沒有說啥話,隻是招呼二人趕緊吃飯。就餐期間,沒有多少言語,許是餓了。隻是在餐飯接近尾聲之際,老人才再次開了口。
“桃兒,你也不小了,回去跟你爸媽知會一聲,挑個日子把你倆的婚事就辦了吧。”說到這裏,忽然停頓了,抬頭看了一眼春桃。姑娘抿著嘴唇,使勁點了點頭。老人轉過頭來,望著銀鎖說:“你爹過世的早,娘這把老骨頭也快支撐不動了,乘著閉眼的工夫,能看到你把家成了,也就歇心了。”老人說話的口氣甚是傷感,銀鎖趕忙回應說:“媽,知道哩!”從母親瘦小的身形中,這個孝子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從前。
上中學時,母親總是拖著疲憊的身體,直到天黑才從地裏回來。然後,忙著做一家人的飯。飯後,還要給他做好第二天上學的幹糧。冬天早上,天還很黑,途徑村東口,外麵撒野的狗多,母親不放心,總要把他送出村外。想著想著,銀鎖的眼睛有些酸澀起來。
“桃兒,你回去跟叔叔嬸子說,明個兒就把日子定了!”銀鎖性急的說。母親微微一笑。“這孩子,再急總也得一步一步來吧。”春桃撅著嘴說:“就是嘛,還是大娘說的在理。”銀鎖累了,倒頭躺在炕上。春桃幫大娘收拾了碗筷,轉身回去了。
淑清忙了一天,夜裏十點多,開車回到樓下。
這是一個精致的女人。每每即使很晚回家,也要借著車頂的亮光,對著化妝鏡仔細瞅瞅自個兒的模樣。然後,才會換上高跟鞋不慌不忙下車,邁著優雅的步子上樓。今天晚上,當然也不例外。正當她停車打開車頂燈準備看看模樣之時,忽然,發現副駕駛座椅下麵有個東西在發亮,趕忙探頭過去。拿起來,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部手機。啊!銀鎖的手機。怪自己粗心大意,跑了一天也沒有發現。銀鎖一定很著急。淑清恨不得現在就送過去,可惜,天色已晚。更何況,今天誤了她的“大事”。她幹脆鎖了車,鞋也沒換,徑自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