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近鄉情更怯(2 / 3)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老太太這個時候跑到柳家窪絕對不會是為了看看那裏的風光,實際上她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對這次旅遊開發熱感興趣的台資企業,從她不顧勞頓,親自前往柳家窪這個偏僻之地來看,他們對這塊地方還不是一般的感興趣。

所以,我們要搶在他們之前,先下點定金,即便將來爭不過他們,起碼也能分一杯羹,萬幸的是我們來的比其他人早,才有這個機會,要不然過不了多久,你就是有錢,人家還不一定買你的人情呢。”

柳中原聽完向雅的話,心裏的那點氣早就消了,忍不住說道:“你怎麼了解的這麼清楚?”

向雅笑道:“搞投資的,信息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能及時掌握相關的信息,你的錢很可能會打了水漂。”

柳中原一聽,心想,看來自己高薪請來的這個副總還真沒看錯人,相對於柳家窪的項目,五十萬塊錢算個屁,不但買了個人情,還替自己在柳家窪的父老鄉親中留下個善名,這筆錢花的值。

不過,柳中原畢竟是總經理,他可不願意在自己的下屬麵前表現出菜鳥的樣子,於是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其實我也早就有這種想法,隻是想再觀望一下,等到公司今後賺了錢,我們甚至可以加大這方麵的投資,這就叫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嘛。”

韻冰聽完向雅的話,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於是就不出聲了,隻是按照韻真的要求,記下柳中原花的每一筆錢,然後及時向姐姐彙報。

“柳總,這個柳家窪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我怎麼就沒有聽說過呢?”韻冰問道。

柳中原站起身來笑道:“我們現在就走,等到了那裏你就知道了,今晚我們就住在那裏,讓你們體驗一下小漁村的別樣風景。”

所謂近鄉情更怯。柳中原現在就是這樣一種心情。打小離開柳家窪之後,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回來過,如果不是因為陰差陽錯認識了韻真,並且搞到了一筆錢,也許他這輩子都不一定會回到這個地方。

不過,有錢在哪裏都能做生意,而柳中原第一時間想到回家鄉搞旅遊開發,說明這個給他童年留下痛苦記憶的小漁村並沒有被他忘記,他之所以一次都沒有回家看過,除了這裏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跟著劉蔓冬吃軟飯的那些年裏,他總是感到羞於見自己的父老鄉親,如果他要是混的有頭有臉的話,恐怕早就有衣錦還鄉的想法了。

離開縣城半個小時之後,汽車就一直沿著一條山路行駛。彎彎曲曲的山道不但狹窄而且崎嶇不平,不過,沿途草木繁盛,雖已是冬天,仍然展現出一片亞熱帶的植被景觀。

柳中原幾乎已經忘記當年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個小漁村來到縣城的,依稀記得在路上走了很長時間,那距離遙遠的就像是去另一個世界。

現在,在顛簸了近兩個小時之後,他好像才明白為什麼當年父親來一趟縣城就像是比出海打漁還要困難,如果不是因為要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也許他一輩子都不願意翻越這座大山,因為那個時候就連這條破公路也沒有。

同時,他也意識到柳家窪的人為什麼這麼貧窮了,即使他們能夠打到魚,也無法把魚變成錢,因為,在炎熱的夏季,還沒有等他們把魚運到縣城,可能已經腐爛發臭了。

柳家窪自古以來盛產燕窩,可當地的村民卻不知道用它換錢,而外界的人隻知道山那邊就是大海,誰知道在山窪裏還生活著幾十戶漁民呢?誰知道那裏還出產優質的燕窩呢?

由於路況很差,韻冰的技術也隻能在城市的馬路上開開車,所以,陪同他們一起來柳家窪考察的縣招商辦幹部小杜代替了韻冰的司機位置,他一路上指指點點,向三位客人介紹沿途的風光,儼然就像是一個導遊。

汽車一翻過峽穀,迎麵就飄來了濃厚的大海的氣息,再行駛半個小時之後,遠遠的就能夠看見山窪裏零零散散地坐落著一棟棟小屋,隻是在薄薄的霧氣中顯得很模糊。

柳中原心潮起伏,連眼眶都有點濕潤了,心裏麵念叨著:媽,我回來看你了。同時忍不住一陣內疚。雖然父親死無葬身之地,可母親死後就葬在距離村子不遠的山裏,這麼多年自己竟然都沒有來為母親燒點紙錢。

不過,當車漸漸靠近村莊的時候,他驚奇地發現,村子裏的那些屋子以及周邊的景況幾乎和他二十多年前離開時的記憶一模一樣,也就是說,自己離開這裏二十多年了,可這個小漁村竟然沒有什麼變化,這讓他感到悲哀的同時又一陣興奮,說不定自己家的那幾間破屋還在那裏呢。

汽車到達村口的時候,遠遠的看見有三兩三菱越野車停在那裏,小杜說道:“柳總,車開不進去,我們要下車走路,那幾輛車是省政協的祁主席帶來的,看來他們還沒有走。”

車剛停穩,柳中原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來,一走到村口,他原本已經模糊的兒時記憶似乎馬上就清晰起來,清楚地知道哪條小路能夠通向自己家的那幾間破房子,他也不招呼兩個女人,隻管邁開大步往前走去。

韻冰皺皺眉頭,心想,就這麼個破地方,也不知道有什麼開發價值,看看那些村民住的屋子,好像還是上個世紀的產物。

她在部隊的時候也曾經去過一些偏遠貧困的地區,可也沒有這麼原始落後,況且,從路程上來算,這個地方距離臨海市並不遙遠,為什麼在一座繁華的都市周圍竟然還保留著如此原始的村莊。

如果單從原始落後來說,確實還有點價值,起碼可以做為憶苦思甜的基地,如果要拍過去的老電影,這裏倒是一個不用搭建場景的天然理想之地。

已經是下午時分,村子裏幾乎看不見什麼人,也許正是冬季出海的季節,男人們都不在家,女人們一般是很少出門的,有幾個幼童穿著破舊的衣服站的遠遠的偷看著這些來曆不明的人。

柳中原由於激動,走的有點氣喘籲籲,可是就在他來到自己家以前那幾間破房子所在處的時候,忍不住站住了身子,因為,他看見有七八個人正站在自家的屋子前麵指指點點,那模樣好像是正在議論自己似的。

最令他吃驚的是,原本幾間破舊的石頭砂漿砌成的屋子已經被一棟嶄新的磚房取代了,眼前的這棟房子和村子裏的其他房子一比,簡直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毫無疑問,自己家原來的房子已經被人扒掉了,不知道是誰占據了自己家祖屋的地基。看樣子好像是一個暴發戶。

一瞬間,柳中原眼珠子都紅了,如果自己家的房子已經坍塌成廢墟也就罷了,可眼前的事實是有人占據了自己的老巢,毀掉了自家的祖業,這怎麼能不讓他火冒三丈?這和扒了自家的祖墳有什麼區別?況且,他還準備在這裏蓋一棟房子紀念自己的母親呢。

在那群人裏麵,他一眼就認出了祁紅,和她站在一起的是一個身材肥胖的女人,身邊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一直攙著她的一條手臂,一頭銀灰色的白發,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老女人。不用說,這應該就是那個台灣來的女人了。

這時,那些人也看見了走來的柳中原一行,紛紛朝這邊張望,一個佝僂著腰,身穿一件已經看不出顏色中山裝的老人慢悠悠地朝前走了幾步,大聲問道:“客人從哪裏來?”

不用聽口音,僅憑他的穿著,柳中原就知道這老頭是本村的人,他隻覺得那張經過風吹雨打顯得黑魆魆的、消瘦的像刀子削過似的臉有點眼熟,腦子裏有種模糊的記憶,他緊走兩步,站在那個老人麵前將他仔細打量了一陣,顫聲問道:“柳大爺,你不認識我了?”

那個老頭一雙渾濁的眼睛將柳中原看了半天,顯然一點印象都沒有,微微搖著頭說道:“客人是不是以前來過柳家窪?”

“柳大爺,我就是柳家窪的人啊……當年就是你送我去的孤兒院……我是柳中原啊……我父親叫柳承基……我媽叫寧杏……”柳中原又走近幾步,把一張臉湊近老人,激動地說道。

“柳承基……哎呀呀……你是那個……大壯?”老頭顯然有點記起來了,隻是盯著柳中原好像要找出當年那個孤兒的一點影子來。

“對呀,那是我的小名……柳大爺,我記得你可是柳家窪的村長啊……”柳中原見老頭竟然還記得自己,沒想到剛進村就碰見了一個認識自己的人,一瞬間似乎自己的身份得到了驗證,一顆心既惶恐又激動。

柳大爺一把拉著柳中原的手就朝那一群人走去,一邊嘴裏還念叨著:“哎呀呀,原來是大壯啊……你怎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過呀,可憐你娘的墳都被山洪衝了,還是我和六子幫著重新砌的呢……

今天是什麼日子,那邊來了一個大官,指名道姓來找你爹呢,我就知道蓋了新屋子,你也就該回來了,今天一下就來了這麼多人……村長出去打漁了……你家裏的事情也就我這老頭還記得,年輕人都不知道有你們這麼一家人了……”

“柳大爺,這是誰家的屋子……我家的老屋呢?”柳中原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趕忙問道。

“誰家的屋子?你不知道?去年有人自稱是你家的親戚,扒掉了老房子,蓋起了這棟新房……不過,一直沒人住,房主人每年給我兩千塊,讓我住在這裏看著呢,你說世上有這麼好的事情,既有新房子住,還白送錢……難道不是你……”柳大爺一臉疑惑地說道。

“親戚?哪來的親戚?”柳中原呆呆的站在那裏,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家裏如果有親戚,自己也就不會成孤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