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貴妃宮傳來容浣身體抱恙的消息,故而眾嬪妃的請安便一律免了。但陸蓁知道,容浣其實並不是生病,而是有了身孕,故而聽了這消息也不覺有甚,隻是為那些即將枉死的性命哀歎了一聲。
容浣生來體虛氣弱,本就難孕,再加上因為趙文燁昨夜宿在了玉淑宮,而大發了一頓脾氣,使得隻有一個月的身孕還沒被診出就小產了。這一鬧,不僅連累了她宮中十幾位太監宮女丟了命,還將當時替她保胎的兩位太醫也牽扯了進來。
但知道又能怎麼樣呢……陸蓁對著銅鏡撇了撇嘴角,有些悻悻。此時的她,既保不住容浣腹中的孩子,也救不了那些被容浣怒火牽連的可憐宮人,知道了這些,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貴人!”是恩歸的聲音。
陸蓁回頭,就見恩歸快步走來,身後還跟著一位有些眼熟的小宮女,看著她,似是一臉慌張,泫然若泣。陸蓁正要開口詢問,就被那小宮女咚的一跪,給怔住了。
“貴人,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
陸蓁一聽那個救字,眼前,恍惚閃過瑞寧被常婉差人拉出玉淑宮杖斃的情形,心頓時猛地一驚——
“瑞寧怎麼了?!”
小宮女紅著眼眶稟告道:“主子她昨夜回來就開始高燒,晚上太醫又請不到。清晨起來再要去請,不知主子她如何聽到了,硬是攔著不讓我們去……”
陸蓁一聽與常婉無關,略略鬆了一口,但轉念又生了怒意,纖眉一皺:“胡鬧!”
“貴人……”
站起身來,陸蓁對著吩咐恩歸道:“你陪她去請太醫,我去倚梅閣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昨日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高燒不退了。”
恩歸點頭答應,但離開之前,還不忘囑咐旁邊另一位宮侍女好好服侍照顧陸蓁。
“你叫……”陸蓁叫不出她的名。
除了恩歸,明光殿裏其他的宮人在她眼中,幾乎沒有分別。她的侍女,從頭到尾就隻有兩人,一個是從將軍府帶進宮來,知根知底的恩歸,另一個是一年之後,她封了陸嬪,在浣衣局偶然救下的梅子。
除了恩歸和梅子之外,她沒有興致,也沒有心力再去籠絡其他宮人,特別還是在常婉的玉淑宮裏。
“回貴人,奴婢小還,還家草木晞的還。同娘娘一樣是梅州人氏。”
還家草木晞一句,是梅州的童謠,唱的是思鄉之情。而她,又都是梅州人氏……陸蓁嘴角一勾,心道,這個小還,有些意思。
“貴人要去倚梅閣看陸美人麼,外頭壓著雪呢,奴婢去撐傘!”
陸蓁沒說什麼,隻嗯了一聲,站在門口等著她取傘。
很快,小還出來了。手裏不僅拿著傘,還捧了一件白絨鬥篷,“恩歸姐說過貴人怕冷,奴婢擔心一會兒刮風,就拿了件普通遮風的鬥篷,有備無患。”
按照陸蓁的性子,此時本是該生氣的。她最討厭別人自以為事,自作主張,但此時對著小還,卻罕見的沒有發怒。她隻是定定的瞧了她半響,然後淡淡的道了一聲:
“走吧。”
到了倚梅閣,陸蓁才發覺此處冰冰冷冷的。倒不是溫度,而是人氣兒。這裏,空空蕩蕩的院子,空空蕩蕩的屋子,竟隻住著瑞寧和兩個侍奉她起居的宮女。而同為美人,另一個秦美人的駐月軒怕是比她這兒熱鬧百倍。
“陸貴人!”迎上來的侍女綠荷,陸蓁是認識的。和恩歸一樣,綠荷也是瑞寧從陸府中帶進宮的貼身侍女。
綠荷帶著她去了內室,瑞寧正躺在床上,棉被蓋到了脖頸處,因為發熱使得呼吸又急又重,棉被也隨著她的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
“瑞寧……”她坐在床邊,輕聲一喚。
瑞寧緩慢的睜開眼睛,看著她,勉強一笑。不知為何,陸蓁好像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歇心和慶幸。
“蓁表姐……你來了就好。”她又緩緩閉上了眼,聲音又輕又低,“你來了,我就放心了……你幫我管著她們,不要去叫太醫……”
又是不要叫太醫……陸蓁薄唇一抿,目色沉了下去。
小還不知何時,手裏捧了一杯茶過來,遞給了綠荷,“綠荷姐,陸美人燒了一夜,肯定口渴的很。這茶不冷不熱,你服侍她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