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陸蓁看著恩歸手中那身紮眼的靛藍外褂,詢問的眼神裏滿是莫名其妙。
恩歸也是尷尬的很,“回娘娘,是靳公公讓人送來的……太監的衣服。”
“我當然知道是太監的衣服。”陸蓁皺眉,有些哭笑不得。“靳公公呢,請他進來,我有話跟他說。”
這邊,等在門外的靳德良一聽恩歸說陸蓁要見他,便隨她進到房中,躬身行禮,“奴才見過娘娘,娘娘貴體安康,是後宮的福氣。”
陸蓁笑著讓他快起,“靳公公的身子也大好了麼?”
“啊,這個……”靳德良頓了頓,“是,是大好了,勞煩娘娘關心。”
“那就好。”陸蓁看著靳德良,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但很快恢複如常,“靳公公身體剛剛恢複,還親自跑這一趟,真是辛苦了。但本宮有一事不明,還要請教公公。”
“娘娘請講。”
陸蓁看了一眼恩歸手中的太監服,假咳了一聲,道:“這個,可是皇上的意思?”
靳德良點頭,陪笑道:“回娘娘,是皇上的意思。而且,要是沒有皇上的吩咐,借奴才幾個膽子,也不敢讓您穿太監的衣服。”
陸蓁心裏一陣苦笑。
前日,趙文燁說要她扮男裝,她雖然沒有多想,但潛意識覺得應該會是侍衛一類,但卻沒料到,趙文燁竟故意要她扮太監。
“多謝公公。”
陸蓁無可奈何,為了見兄長一麵,隻好做些隱忍讓步。
讓恩歸替她換好了衣裝,為了符合“身份”還特意洗去了臉上的水粉胭脂,長發掩進寬大的帽子中,眉唇不描不畫,往那裏一站,用恩歸的話來說,就像是為了貪玩而女扮男裝,溜出府中的哪家的千金小姐。可惜眼波盈盈,柳腰軟軟,讓人一瞧就瞧出來了。
陸蓁嗔了她一眼,“貧嘴的很,你見過哪家小姐為了出去玩兒會扮太監。”
恩歸抿唇輕笑,憶起過去,眼神露出一陣向往,“娘娘之前不是經常扮男裝,跟著大少爺去郊外騎馬,打獵。記得有一次,有個趕考的書生非要闖將軍府,說吃飯時丟了錢袋,幸好得陸家二少爺贈了盤纏,死活要跟您道謝,趕都趕不走。”
陸蓁淡淡一笑,眼眸一低,斂起了所有情緒,“是麼,我都忘了……”
未進宮之前的她,真有恩歸口中說的那麼肆意瀟灑麼?多隔一世,果然有些記憶會模糊,會淡忘……
將恩歸留在後殿,陸蓁穿著一身太監的衣袍,跟在靳德良身後進了宣德殿。
趙文燁還未到。
“你,去將桌子收拾幹淨,然後去墨室取了新的筆墨來,把墨研好,就可以退下了。”
靳德良突然衝著她硬邦邦的發了命令,陸蓁一怔,然後連忙躬身道是,小步匆匆走到雕花禦案之前,著手整理起了趙文燁的書桌。
昨夜,皇上又是快到酉時才睡下。
這是邁腿進宣政殿的那一刻,靳德良忽然回身,跟她說的一句話。
那時,她不懂靳德良的意圖,但如今站在那人因忙了一夜,而略顯淩亂的書桌前,陸蓁才漸漸有些感悟。
拋開兒女私情不說,趙文燁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
但是,就是這樣一位好皇帝,卻偏偏辜負了對大盛王朝世代忠心耿耿的陸家,辜負了數度出生入死,為他征戰天下的父兄,辜負了……
遠處,傳來一陣交談朗笑,陸蓁放下手中磨好的鬆煙墨,幾步退到了一邊。
“……哈哈哈哈,照常卿這麼說,朕就可以徹底將心放到肚子裏,隻等著你大勝歸來了。”
常易坤行在趙文燁身後,神采奕奕,年少不凡,“如臣的隊伍進展順利,三個月之後,臣必在戎陽王庭之內,為皇上寫那封捷報!”
陸蓁聽了,心裏一顫,不由微微抬頭,去看這位她前世未曾得見,便殞於戰場的少年將軍。
常易坤,鎮國大將軍的長子。年輕一輩的武將中,唯一上過戰場的人。智勇兼備,銳不可當,是他的死訊傳回之時,趙文燁親手寫下送給常家的耒文。
可惜了……
“好!”
常易坤一番話,說的三人心頭皆一陣熱血翻湧,趙文燁更是拍案叫好,目光裏滿滿都是無需遮掩的欣喜。
“常卿不虧是朕選中的人,風範不輸乃父!來人,拿那壺桑落酒來,朕要與兩位愛將共飲三杯,願你二人旗開得勝,一洗我大盛五十年的受製於人,衰靡不振!”
“多謝皇上!”常易坤單膝跪地,但依舊神采飛揚,“但這酒,還是留著臣與陸將軍凱旋回來再喝吧,那時,皇上可不能小氣,三杯如何不夠,臣要痛飲三十杯,三百杯!!!”
趙文燁撫掌大笑,看著常易坤和陸陵道:“好,就按你說的辦。這酒朕就留著,等著你們大勝回來,再開懷暢飲!”
常易坤微笑,與陸陵對視一眼,齊聲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