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詩一直都是一個軟脾氣的人,性子也較為內斂隱忍,極少與人為惡。但當那個女人站在她的遺照麵前追悼時,內心的怒火讓她恨不得當場衝上去撕破那個女人虛偽的嘴臉。
眼睜睜看著小三與自己的丈夫一前一後離開大廳,秦小詩心中不禁泛起苦澀。也對,一個在自己麵前偽裝了三年好好先生的男人和一個處心積慮的小三,她又能期待他們在她的追悼會上上演多悲情的戲碼。
可是不甘心。盡管已經認清了事實,但內心深處還是又那麼一點兒不甘在不斷萌芽滋長著,嫉恨的種子得到惡意水源的澆灌開始瘋長蔓延,等到她醒悟過來時,已經跟隨著那兩人來到了休息室。如同那一日般,她依舊站在門外。其實即便她身處屋內,那兩人也不會發現她的存在。隻是秦小詩沒有自覺,總是下意識地將自己當成了活人。
“修齊,事到如今,人也已經死了,老爺子也答應放權,你又何必留在這裏惺惺作態?”女人一貫惡毒的話語一針見血地擲地有聲。
“......”葉修齊手中夾著香煙,默默抽完一口後望著虛浮在半空的但白色煙霧低聲道:“死者為大。”
“哼。”女人似乎聽見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般誇張地嗤笑一聲,吊高繪著精致眼線的眼角看著身著黑服的葉修齊,口氣涼薄道:“我說,你該不會喜歡上那個女的了吧?”
“......”葉修齊指尖一動,半截燒掉的煙灰從指尖滑落重重砸到地板上粉身碎骨,麵目全非,它沉默著沒有開口,半響才重新抽起煙,彎了彎斯文依舊的嘴角,“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愛上那個女人。
怎麼可能......愛上我。
她最後才明白,心裏那點不甘的培養皿是什麼。三年的婚姻,長達七年的戀愛長跑,到底在這場時間賽程中誰先動了心,誰便是輸了。直到此刻,親耳聽到這條單行道上的另一個人親手隔斷這份情感,她才甘心地停下腳步,為一切畫上句點。
原本虛無的軀體在空洞洞的走廊燈光下漸漸變得透明起來,一種恍若末日般的混沌蒸發感攪亂了思緒。
接下來,改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獄了吧?她想。
窗外是一聲接連一聲蟬鳴,熱烘烘的氣流在風扇飛速攪動下粘著眼皮,令人欲振乏力。明晃的光線刺透眼皮留下一片猩紅,富有節奏的敲打聲與周圍隱伏著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合著心髒的跳動逐漸挑動刺痛的太陽穴,費力地睜開眼,一片炫目白光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鐵綠色油漆窗戶所定格出的一幅幅藍天白雲。
秦小詩用手肘費勁地撐起身子,白淨的左半邊臉上還留著一片壓過的紅痕,長發鬆散地掛在兩邊,睡眼惺忪地往四周瞧了一圈。
“喂、喂,秦小詩。”左後方傳來小聲的低喚,刻意壓低的模糊音節似是發自胸腔,帶著一絲急切,也莫名地讓她覺得熟悉。她下意識扭頭望向發聲源......
“秦小詩!”一聲怒吼從相反方向傳來,秦小詩心頭一跳,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一時情急之下忘記身前桌子的存在竟直衝衝地撞了上去,劇烈的疼痛讓她猛然倒抽了一口氣,隻是沒來得及查看傷勢便被前方的怒吼再次提醒,“秦小詩,上課不好好聽講,你在夢遊啊?”講台上瞪大雙眼惡狠狠盯著她的便是年級中最凶的數學組組長,可惜秦小詩反應遲鈍,一次提醒還不夠,居然還公然在課堂上發起呆來。
年級中凶巴巴的數學老師?教室?課堂?十七歲!
她分明記得自己已經在一場車禍中與世長辭,甚至在靈魂消散前見到自己家庭的破裂。那如今這重回十七歲的戲碼又是黃粱一夢,抑或是死前的回顧一生欄目?
秦小詩好不容易分清楚自己是生是死,又莫名其妙回到高中歲月,本就不甚靈敏的腦袋瓜子徹底亂成一團線,如何也無法理清如今的現狀。可惜還沒等她理清思緒,講台上那位中年火氣過旺的數學老師已經拿著三角板氣勢洶洶地衝下了講台朝她迎麵撲來。
“秦小詩,不要以為你是女同學,老師就會對你特別待遇。課堂上不專心聽講,無視老師,態度惡劣,不好好教育一下將來那還了得。”中年便頂著一個閃亮油光地中海的數學老師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手中的三角板,口氣嚴厲道:“把手伸出來。”
還沒回過神的秦小詩被這氣勢洶洶所驚嚇,愣愣地聽話將手心伸出來,等到“啪”的清脆聲響過後,指尖神經末梢的疼痛隨著神經中樞湧入大腦,她才感到身為一個成年人被老師當眾打掌心的羞恥心化成熱量一股股升上臉龐。但是這掌心清晰的痛覺也同樣驚醒了她。這不是一場夢。
二十四歲的她遭遇家庭變故,橫死街頭之後,奇跡般的將她帶回到七年前。
本該結束的人生被拉扯回原點,命運的齒輪崩壞之後被重新排列。
可以預知的未來,無法掌控的現狀
命運的重新開始是為了讓她擁有一個新的生活
抑或是懲罰著她再一次接受謊言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