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血染了他一身。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哥哥那麼纖薄的身體裏……會有這麼多的血。
鋪天蓋地的,都是滿眼的血色。
他知道懷裏的人已經沒了氣息。
他所熟悉著的,眷戀著的,那麼多年心心念念著的……——他的哥哥,此時就那麼冰冷地躺在他的懷裏。
沒有溫度,沒有聲音。
這天穹之下,一片枯寂。
他明明是死過一次的……可他從來不知道死原來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那麼安靜,那麼安靜…………
他叫那些醫工來,每一個都說哥哥他已經死了,每一個都這麼說。
有一個這樣說,他便殺一個。
……他沒有不相信,他隻是不甘心。
從前哥哥給他的不甘心都讓他幾近癲狂,可到了最後,他的不甘心到了極致卻原來也隻剩下平靜而已。
——是我貪虐,是我嗜欲,萬般罪責皆在我……上天你卻收走他的命。
——你太公平。
若這一世你就是要我生不如死,你就是要我餘下來的每一息都遠勝過身在地獄。
……那你贏了。
贏得徹底。
他吐一口血就像在我髒腑裏剜一刀……這一地雪都成血,我身體裏早就空乏了。
隻剩下初春冰冷的風在裏麵呼嘯。
沒關係,無所謂……我不疼。
我一點都不疼。
館陶宮還是那個館陶宮。
閉著眼睛我也能看到有哪條長廊我們走過,有哪處花藤我們一起觸摸。
……怎麼……就隻剩我一個人了呢……哥哥……
今年的館陶宮好冷啊,哥哥,我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樣自己一個人在冰涼的石板上瑟瑟……
我不疼啊,就像沒了魂一樣,……可怎麼徒剩一副空了的軀殼也覺得難過。
今早我比你醒得早一些,我叫你起,可你不理我。
不過沒關係,太傅他若還要用戒尺打你,阿徹可以替你挨著。
今早我起來之後,在銅鏡前看了阿徹好久……阿徹的頭發變白了好多。
我嚇壞了,我跑去看你的長發,入眼還是一片墨色。
我舒了一口氣啊……可是阿徹他哭了。
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在你披散開的頭發上伏了好久,可我知道他在哭……我瞧著呢。
莫名的……我也有點難過。
可是為什麼呢,哥哥的頭發再也不會變白了……我為什麼要難過。
……
阿徹今天給你洗漱的時候,你的懷裏掉出塊帕子。
紅色的……有的暗一些有的豔一些。
阿徹看著那塊帕子看了好長時間,趁我不注意就突然流了一臉的淚。
……真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