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治瀟瘋了。
大皇子的兵馬已經連攻京城三日，眼看城破在即，可他卻依舊醉生夢死。
一眾官員跪在中殿上痛哭，嘶吼著乞求皇上視朝，乞求皇上發兵剿叛軍，乞求皇上能像個正常的帝王那樣奮起反擊。
可祁治瀟對此不聞不問，任那禦前總管跪在我涼雲殿外叩首扣得頭破血流，直至昏死過去，他也未曾去中殿上看上一眼。
他的眼裏，大概就隻有我了。
那熏香裏不知是什麼毒，這三日來我身上雖有了些力氣，可頭腦卻昏然，四肢仍綿軟。他像一個最稱職的夫君，抱著我吃飯，睡覺，甚至還帶我到宮中最高的摘星台上看日出。
晨風微涼，他緊了緊我身上的厚氅，又探手試了試我的溫度，這才指著東方微白的天際：“看，太陽快出來了。”
我淡淡看向天邊，滿眼都是冷漠。
這瘋子，想來是知道大勢已去，已不再掙紮了。可是我不懂，明明已到了最後的關頭，他卻為何這樣黏我？
他將我毒倒，大概就是為了與我盡情廝磨。這幾日他抱著我，我們無時無刻不在一起，親密得令人心生恍惚。
即便是多年以前，我們初初大婚，也從未像如今般親密。
那個時候他太忙了，戰亂不休，大寶初登，前朝後宮，無論哪裏都需要他，無論何事都需要他去擺平。而我這個皇後，隻能獨坐中宮，等。
漫漫長夜，星河耿耿，往往一等就是一整夜。
那時的我，以為隻要有足夠的耐心，總能等到我的帝王忙完政務，回來與我執手夜話。
可我等來的，卻是溫貴妃，林惠妃，陳婕妤，李昭容……一個又一個女人被送入後宮，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了。
“盈盈，我以前總說要與你一起看日出。現在，我終於如願了。”
“你以前住的昭陽殿，我每日都派人打掃。你養的那些花兒，今春開得很好，明天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以前有個蠢貨，眉眼與你有幾分相像的，仗著我寵她，一路將她從貴人提拔到德妃，那女人竟異想天開起來，以為自己將來可以入主中宮，竟偷偷跑到昭陽殿，弄壞了你的花……我震怒，命人將她砍了，就埋在你的那些花下麵。所以這三年，你的花開得越發嬌豔……”
我聽得一個激靈，一股寒意自心底湧出。
祁治瀟，怕是早就瘋了。
他低頭看我，目光溫柔到幾近癡迷：“盈盈，我以前總想著，等擺平了那些人和事，就回來好好陪你。可是，管理一個國家，竟是那般千頭萬緒。我們失去了那麼多，才贏得了那尊皇位，可那把椅子，卻是不好坐的。你不知道，我剛登基的時候，心裏又慌又苦，卻不敢與你說，怕你擔心，也怕你看我不上，嫌棄我不能堪此大任。”
我麵無表情聽著，沒有絲毫反應。
“後來我發現，要想治理好國家，必先整頓好朝廷。可那些肱骨大臣們，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他們在官場混跡多年，對付我一個剛披上龍袍的新帝，簡直輕而易舉。朝中派係繁多，我若想安撫好他們，就必須要拿出行動。而古往今來，帝王與朝臣修好，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將他們的女兒，姊妹，族內女眷，納入後宮。唯此一招，才能將他們彼此製衡，並讓他們死心塌地地為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