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很少這樣拘著言行,有點反常。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我沒有把紙張展開,謹慎地問道。
他潤了潤嘴唇,“是紀耀揚讓我轉交給你的親筆信。”
“什麼?”我搖著頭淡笑,“不可能!耀揚有什麼事不能當麵對我說?再者,就算他真的寫了信,也絕對不會讓你轉交!”
三叔的目光愈發深邃,“你自己看看上麵的字跡。總不會連紀耀揚的字都不認得吧?”
我當然認得耀揚的字。
他的字寫得特別好,辨識度極高。
帶著疑惑,我慢慢打開那幾頁紙,隨便掃了一眼,便能確定是耀揚寫的沒錯。
“這回相信了吧?”三叔仍然耐心十足。
“為什麼沒有信封?”我質疑他私拆信件。
“等你看完,就什麼都明白了。”他依舊在打啞謎。
我便不再發問,低頭認真看信。——
“心心:
這是哥有生以來第一次給你寫信,也是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信。
千般不舍,萬般難離,全部寄托在這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間。
哥曾經幼稚地以為自己的身體真有康複那一天,甚至想好了將來要陪你去歐洲遊學,讓你的紅舞鞋踏遍所有芭蕾聖地。
但,在我們剛到雲涯的那天晚上,劇烈的疼痛讓哥隱約看見了死神的模樣。
尤其是,你提出要給哥生個孩子,令哥瞬間醒悟,自己一定是時日不多了。
要知道,不久前你才因為那個人而拒絕了哥,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改變主意?
除非你不愛那個人,或者,哥沒幾天活頭了。
可是心心,哥怎麼可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最終淪落至“孤兒寡母”那種淒慘境地!
哥很清楚你的性子,既然萌生了為哥生孩子的念頭,就一定不會輕易放棄。
於是,假意答應你的同時,哥開始籌劃一場騙局。
第一步就是要你認定,哥不行!
當哥跟你說‘心裏想得發瘋、身體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時,你信了。
我的心心啊,哥是躺了三年沒錯,但也全心全意地想了你三年,怎麼會對你熱不起來?
就算機能有所廢退,可哥還是個男人。
隻要是男人,在自己深愛的女人麵前,總會動心,總會動情,也,總會動性。
哥已經病入膏肓,不可以在你的身體裏烙下印記、不可以害你,所以,放棄了跟你親昵的機會。
這個遺憾,哥情願帶進棺材裏去。
你顧念哥的自尊心,沒有細究真偽,隻是不停地哭著說‘我們去醫院,那裏會有一百種方法讓我們生出孩子’。
我的心心啊,你的執拗讓哥心疼。
你是不是認為有了孩子就能延長哥的生命?
又或者,你在用這個方式來報答紀家對你的養育之恩?
心心,哥當初求父母把你帶回家,從沒想過讓你報恩,而是想要一輩子守護著你!
可惜,哥做不到了。
為了讓你徹底安心,哥同意去醫院助你受孕。
哥選在尚都那家醫院做手術,並不是因為那裏技術最好,而是因為那裏的副院長是爸爸以前的學生,也是哥很敬重的一位學長。
哥瞞著你,用車載電話偷偷跟學長聯係,製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經過醫院的一係列檢查,確定你的身體一切正常,哥也具備生育條件,手術便簡單得多。
……心心,注進你身體裏的,確實是哥的體液。
但,裏麵的“小蝌蚪”已經全部被藥物殺死,根本不足以致孕。
這也算是哥用另一種方式融入了你的身體,盡管借用了醫學儀器,卻足夠安慰哥的內心。
敏感的你察覺出‘副院長’對我們格外關心,哥隻能用‘有眼緣兒’來做牽強的解釋。
幸好學長夠機靈,說我跟他表弟長得很像,就此打消了你的疑竇。
之後,哥每天都會親手喂你吃營養品,其實那裏麵是加了藥的。
藥是學長給的,停用一段時間,你才會來潮。
換言之,在我化為灰燼之後,就算你發現未孕也來不及補救了。
接下來,你的生理期破天荒地推後,身體反應跟懷孕十分相似。
我阻止你買驗孕棒自測,並以‘醫院更權威’為由,直接陪你去醫院做了早孕測試。
當學長安排醫生把‘驗孕結果’交給你的時候,哥看見你哭了。
我的心心啊,當時哥抱著你大笑,其實心裏早已淚如雨下。
哥假裝不知自己將要離開人世,還樂顛顛兒地給孩子取了小名。
天知道,哥多希望能夠跟我的心心名正言順地生一匹‘小馬駒’,然後親眼看著‘小馬駒’一天天茁壯成長……
哥心裏清楚,‘假孕’這件事是瞞不了多久的。
肚子沒有隨著月份增加而變大,聰明的你自然會戳破騙局。
但,哥也篤定自己的身體熬不到計劃敗露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