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的路程,車子裏壓抑得像審訊室。
但凡我說一句話,三叔指定有N句話在那兒等著呢!
句句噎人,字字戳心。
我隻能選擇安靜。
還好,他並未咄咄相逼,也跟著沉默不語。
抵達涼城,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三叔居然直接把車子開到了涼城某私立醫院。
甫一走進大廳,導診的護士便笑意盈盈地上前來打招呼。
“蔣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點頭哈腰的殷勤模樣,就差屈膝下跪行大禮了。
三叔根本沒睬她,摟著我的腰,直奔電梯而去。
到了九樓,熟門熟路地走進某個房間。
裏麵的女醫生正在伏案寫字,抬頭看見三叔,立刻起身,“蔣先生,您好!您怎麼來了?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三叔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轉頭看我,“聽出來沒有?用不用再打個電話試試?”
“不用了。”——盡管時隔已久,我依然能夠準確地判斷出來,這個聲音就是那晚在電話裏聽到的女聲。
隻是沒想到,嬌媚優雅的風情之音居然出自一個年屆五十的富態女人之口。
“徐醫生,還記得去年秋天我來做檢查那件事嗎?”三叔寒聲問道。
女人想了想,“記得啊!那天晚上,您因頭痛入院檢查。夜裏,我替您接了個電話,結果還給您惹了麻煩,害得您連檢查都沒有做完就匆匆離開了……”
說到最後,一臉慚色。
我立刻拉住三叔的大手,“什麼檢查?頭痛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可能那段時間有點累到了,腦袋不太舒服。”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我轉視豐腴女人,“請問醫生,蔣先生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女人微笑著,“小姐,您放心,蔣先生沒什麼大礙。那次檢查之後,他又留院做了觀察,已經排除因腦部血塊壓迫神經而導致頭痛……”
“什麼腦部血塊?什麼壓迫神經?”我抓著她的胳膊,“請你把話說得詳細一些。”
“好了,已經解釋清楚了,別在這裏打擾人家工作……”說著,三叔往外抱我。
我拚命掙脫,又去揪住女醫生,“請你告訴我,腦部血塊是怎麼回事?”
醫生拍著我的手臂安慰道,“小姐,別擔心。蔣先生之前做過開顱手術,恢複得不是很好,所以……”
“夠了!”三叔不客氣地打斷了醫生的話。
“對不起啊蔣先生……”醫生立刻道歉。
唯唯諾諾的樣子,跟我平日裏見過的醫護人員截然不同。
三叔不再理她,咬著牙根衝我低吼,“已經知道真相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麼?等著我拆醫院嗎?啊?”
又臭又硬的德性,跟眼盲時一模一樣。
我對女醫生說了句“抱歉”,扭頭就走。
出了醫院大門,三叔像尊黑麵神似的,拎著我的細腰,把我弄上了車子後座。
“那晚我沒有花天酒地,沒有跟女人鬼混,你現在相信了?”語氣並未緩和多少。
我斜睨著他,“蔣少恭,你的腦袋到底怎麼了?”
“又喊我全名……”氣哼哼地咕噥完,大手糊住我的後腦勺,上來就吻。
誰有心思親熱啊!
我奮力把他推開,扯著嗓子質問,“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複明手術的後遺症犯了?”
他用修長的食指勾勾染著寒氣的眉梢,“哪有那麼嚴重。在醫院觀察了三天,確定不是血塊壓迫,隻是神經性頭疼……”
“三天……”我恍然大悟,“我在康複中心等你的那三天,其實你正在醫院觀察呢是不是?”
“嗯。”右手覆上我的左頰,大拇指肚粗魯地摩挲著,“對不起,分別的時候跟你說了氣話,讓你誤以為我去找別的女人‘試活兒’了。”
“蔣少恭,你這人怎麼能這樣……”我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
討厭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可此時此刻就是不想控製情緒。
也沒辦法控製得住。
眼看我哭得一頓一頓的,他鼓了鼓腮幫,身上籠罩的戾氣霎那間消逝不見。
“哭什麼哭!嗯?三叔這不是好好的麼……”一把攬我入懷,聲線溫柔似水,“當時沒跟你詳細解釋,是覺得一個病歪歪的紀耀揚已經夠讓你心煩了,若是我也來搗亂,還不得煩死你?沒成想,卻在你心裏綰了一個結兒。”
“你最需要關心的時候,我卻誤會你……”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惡。
他抱著我的身子輕輕晃悠,“三叔承認,那會兒特別需要你的關心。其實三叔也挺煎熬的。希望你給我打電話,因為很想聽見你的聲音;又不想讓你打給我,怕你知道我人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