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望過去,身材高大的男人滿臉寒色走進裏間。
狄芸仿佛一隻充滿鬥誌的小母雞,“騰”一下站了起來。
“蔣少恭,不要以為你有錢有勢就可以為所欲為!沁兒已經被你害得很慘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她!她是善良沒錯,但不代表她軟弱可欺……”
“我怎麼害她了?”男人冷冷地打斷,目光卻一直落在我臉上。
“芸芸,不要說了……”我澀聲阻止。
然,狄芸的嘴巴快得像機槍,怎麼可能攔得住。
“怎麼害她了?你還好意思問出口!知道當初我是在哪裏撿到沁兒的嗎?是在肮髒的後巷!有個喝醉的男人想要強暴她,誰知她就跟個六神無主的孩子似的,不知道反抗……”
男人再度攔住話茬,卻還是沒有看她,“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不知道反抗’?”
“芸芸,別說了好不好?”我的淚水湧了出來。
那一幕充滿了陰暗與悲戚,是我最不願回憶的。
“沁兒別怕,姐陪著你呢!”狄芸一副豁出去的模樣,衝蔣少恭怒吼,“天知道你是怎麼把沁兒給害成那樣的!麵對臭男人的欺辱,她除了哭喊,什麼都不敢做。你想象不到她的樣子讓人多揪心!”
男人鼓了鼓腮幫,“不是很擅長踢老二麼?怎麼到了真格的時候就慫了?”
我沒作聲,狄芸接過了話頭,“她那會兒隻有六歲的記憶!你讓一個六歲的孩子踢老二?可能嗎?”
怒發衝冠,真是有些不管不顧了。
蔣少恭沉吟片刻,掏出手機,撥通,“阿鐵,進來。”
十秒之後,冷鐵到位。
“三爺,請吩咐。”
“把這個短發女人給我弄走,午飯前不許她回來。”蔣少恭寒冽地命令。
狄芸一愣,明白過來自己就是那個“短發女人”,冷鐵已經鉗住了她的雙臂。
“媽的,你放開我——”颯颯的她怎麼可能不說粗話,更不可能安於被禁錮。
一記“斷子絕孫腳”踢出去,差點命中要害。
冷鐵居然笑了,咬著嘴唇,稍微一貓腰,就把狄芸給扛上了肩頭。
“蔣三爺,別傷害芸芸……”我拖著鼻音求情,急得想要坐起來。
男人快步過來,把我輕輕壓回去,用食指關節幫我抹拭眼淚,低聲道,“阿鐵,對狄小姐溫柔點。去吧!”
“是。”冷鐵應了一聲,扛著咒罵不止的狄芸,大步出門。
罵聲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說吧,為什麼不願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你失憶了?”蔣少恭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俯視著。
我凝視身上蓋著的淡粉色被子,搖頭,“有幾次想跟你說,都被你給堵了回來。再者,說了你也不會信,可能還要咒罵我、譏諷我。”
他噴了下鼻息,坐在床邊,“你心目中的蔣少恭就是個惡人,對嗎?”
“嗯。在‘梔園’,一見麵就過來抓我。那個凶殘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好人。”實話實說,這是失憶後的第一印象。
“你做了那麼多惹我發怒的事情,隨即就像人間蒸發似的音訊全無。幾個月後撞見,居然躺在我二哥的床上……,”牙根兒狠咬,“你覺得我能做到心平氣和地麵對現實嗎?”
我一時語塞。
換個立場想想,確實很難。
“知道自己是怎麼失憶的嗎?”男人凝聲問道。
我搖首,“不知道。可能是壞事做盡,遭了報應罷。你……相信我是真的失憶?”
短暫的沉默,他淡然啟唇,“把你經曆過的事情都告訴我,我會以此判斷是否屬實。”
謹慎又嚴苛,符合商人特性。
於是,我把如何遇見狄芸,以及如何被狄家兄妹收留的經過都說了一遍。
“為什麼去寒城?”男人泊然追問。
我舒了口氣,“為了尋找身世。六歲那年的最後記憶,是我被一對年輕男女給拐走。而寒城這個地名,存在於我的記憶深處。”
他的眼中倏然劃過一抹柔光,“找到身世了?”
“找到了一半。”我抿唇笑笑,“我的親生母親,是曾經名動寒城的古典舞者。遺憾的是,她在幾年前就過世了。至於父親,還未可知。”
一陣沉默,他不問,我不說。
“所以,叫駱沁,是真的……”驀地,男人喃喃自語。
我沒有應聲。
一隻大手撫上我的臉頰,他終於翹起了唇角,“駱駱,恭喜你,找到了親生母親。”
莫名的觸動人心。
“嗯,謝謝。”我露出了梨渦。
在一起的這些天,極少由衷地對他笑。
深邃的目光鎖住了我的臉,指肚摩挲不停,“……,你想知道失憶之前都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不想。”我潤了潤嘴唇,“不想麵對那麼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