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爺子住院的這一消息無論對於誰來說都是一個噩耗,一時間,醫院的某一間高級病房充滿著詭異的熱鬧氣氛。
人很多,氣壓很低。
無論是鄭邵城一家還是周家老爺子無不是趕到了醫院中,就連周世良、周雲曦,甚至是剛剛回到國外的周世涵都被周家老爺子叫了回來。
宋先生抓著宋夫人的手很用力,一邊是給予她無聲的支持,一邊卻又向妻子泄露了自己緊張慌亂的心情。
於是整間病房中顯得平靜地多的便是宋老爺子本人了,他雖然沒有想到會到動手術的程度,但是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他還是感覺得出的,所有對於這樣的結果,多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
隻是他看著孩子們的臉上無不是一副壓抑著的痛苦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讓所有人替自己這樣一個老頭子痛心,還誤了小孩子們的事情,這讓驕傲了一輩子的他實在是過意不去。
“我還沒死呢,你們這一副哭喪的表情是給誰看呢?”老爺子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故作生氣的訓斥。
“老師,您怎麼還說這樣的話?”周家伯父首先出聲替孩子們辯解,“孩子們也是擔心您的身體。”
“那就都回去給我好好過日子和工作!你們呆在這我看見也是心煩。”才大聲的說了幾句話便覺得腦中又開始震蕩暈眩,老爺子隻能閉上眼,等到那陣眩暈感過去,才慢慢的睜開眼。
周伯父自然看得出老爺子雖然嘴上這樣說,心中也是為孩子們著想,於是抬起頭衝病床一周的人說:“護士說了老師情緒不宜波動太大,要靜養,你們都先出去吧,我和老師說會話。”
大家聽周伯父這樣說,老爺子又是一副不高興的表情,隻能順從的離開病房,去外麵等候。
等氣壓也終於從病房中轉移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中。
“老師,這麼長時間了,您老還是口是心非。”房間中隻剩下了兩名老人,空氣中靜靜流淌著一種安靜而悲傷地氣氛。
兩鬢斑白的老人靠坐在病床上,穿著一身病號服,臉色嚴肅的閉目養神;而另一名老人則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拄著拐杖,表情恭敬地坐的筆直。
老爺子聽見周伯父的話慢慢睜開眼,目光悠遠的看向一處,像是在回憶,“你也是一樣,不做學生這麼久了,那副恭敬的態度倒是沒變,很好。”
“是啊,”老人輕輕笑了,“上學那會,學校裏有一個出了名的嚴厲老師,威名遠揚的,我當時還想,千萬不要成為他手下的學生。沒想到啊,我不但小宋成了同學,還跟您長了一輩子的知識。您教的,學生不敢忘。”
宋老爺子教書那會兒曾經說過,比起專業知識,他要教給他的學生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尊師重道,謹言慎行。所以他也是學校中出了名的對於學生的素質和習慣格外著重的老師,卻也因為如此,很多他手中教出的學生都說,做宋老師的學生最苦,也最幸運。
宋老爺子輕輕歎了一口氣,“我倒真的希望我交給你們的東西,那幾個孩子們也能記到心裏去,你看看他們的樣子,讓我怎麼放心呢?”
這或許就是那個年代的中國式的父母最顯著的特點,他們永遠覺得批評比誇讚更有用,他們刻板了一輩子,被孩子小的時候說是“壞人”,大的時候說是“老頑固”。
但那都是因為,他們愛他們的孩子,愛得深沉,恨不得將全世界的道理都要他們懂,恨不得他們就是全天底下最優秀的人。
很幸運的是,他愛的孩子們,恰好能懂他的這一份執拗的深沉。
“老師,我倒覺得這幾個孩子已經是很好的了,時代在變化,未來終究是要靠他們闖出來,您要對他們多一份信心。”
“哼,也就我家小城和你家曦丫頭能拿的出手,剩下的那幾個,一個不懂的生活的工作狂,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還有一個風流成性的混賬。”
周伯父尷尬的笑著,也想不出能為孩子們辯白的話。因為老爺子雖然說的比較難聽,但是評價還是一針見血,準確無誤的。
同一時間,病房外的氣氛就完全比不上病房中了。
宋夫人靠在宋先生身上,頭深深地埋進丈夫的手臂間,她知道自己不能說一句喪氣的話,更不能哭,因為那樣隻會讓在座的人更加難受。
至親離開的那種痛,她已經領略過了,還是兩次,所以……她已經不想再去感受一次了。
她的難過與恐懼,宋先生懂,他又何嚐不是,於是他隻能緊緊地攬著她,給予她無聲的支持。
“曉夢阿姨,您不要難過,阿城不是也說了發現的及時,爺爺會沒事的。”周雲曦輕輕坐在宋曉夢的另一側,見她臉色有些白,有些擔心的安慰。而她身邊的鄭宇堯也是緊緊地盯著她,拿著藥瓶,生怕她下一秒便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