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阿文撩起眼皮,眼底劃過一道淚光,像是聽了荒謬的笑話,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你別忘了,這個孩子是你給我下藥、強迫我才有的!”
陳北鬥猛地噎住,眼神裏彌漫著被揭穿的慌亂,繼而硬著頭皮反駁:“你我既然已經成婚,下藥又如何?”
如何,又如何?
阿文冷笑著搖頭,決然地閉上了雙眼。憤怒和悲傷從他的身上緩緩抽離,他變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連看,都不願意再看陳北鬥一眼。
於是陳北鬥垂下的胳膊再次抬起,瘋瘋癲癲地笑:“阿文,阿文!枉我喜歡你這麼些年……也罷,我陳北鬥今天隻要活著從封家的祖墳出去,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日後我娶個四姨太,再娶個五姨太,我就不信,沒人能給我生個兒子!”
荒謬的人,隻會信荒謬的話。
陳北鬥把自己說服了,眼裏再無半點往日私情,隻有冰冷的恨意:“你去地底下陪封老大吧。”
說著,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就要往下用力。
砰——!
電光石火間,一道人影撲了過去。
千山阻攔不及,驚叫:“小少爺!”
白鶴眠拚盡全身的力氣,衝到了陳北鬥的身後,狠狠一推,兩人重心不穩,齊齊掉進了坑底。
“啊……”白鶴眠的後腦勺又是一痛,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再次湧出鮮血。
好在陳北鬥不比他好到哪兒去。陳北鬥的後腰結結實實地撞上了棺材,又被阿文當頭踹了一腳,此刻已經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老爺!”陳家的下人同時舉起了槍。
阿文把白鶴眠扶起,一眼橫過去:“我肚子裏有陳家的種,你們誰敢?!”
孩子是整個陳家的命門,下人們白了臉,慢慢將槍放了下來。
而再次摔下坑的白鶴眠迷迷糊糊地晃頭,竟然什麼也瞧不見了。
不過淪落到這般境地,再糟糕的情況也不過如此。
他握住了阿文遞來的手,咬牙爬到棺材邊,費力喘了幾口氣。
“別怕。”阿文在白鶴眠耳邊悄聲說,“封大哥……不可怕。”
他曉得阿文在說什麼,可他什麼也瞧不見,當真顧不上害怕了。
再說,躺在棺材裏的封頃竹有什麼可怕的?
可怕的,明明是謀害封家的陳北鬥,是貪生怕死的封老三。
這世上可怕的從來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連鬼都不如的人。
陳北鬥在坑底哀號。
阿文趁機扶起白鶴眠,讓他勉勉強強坐穩。
白鶴眠聽見阿文悄聲說:“封大哥,你別介意,他是封二爺的愛人。”
白鶴眠心想,封頃竹該是介意的,他本該嫁給封臥柏,如今卻成了封棲鬆的男妻……但他轉念一想,封臥柏害死了封大哥,就算真相今日才暴露,封頃竹在九泉之下也應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想跪在棺材前磕頭,奈何手腳實在沒有力氣,隻好用力握住阿文的手:“我……我悔婚了,我和封二哥在一起,不是封二哥的錯……”
白鶴眠說得顛三倒四,阿文神奇地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沒事的。”阿文說,“封大哥都知道。”
“知……知道?”
“嗯,他知道的。”阿文極輕地笑了一聲,再次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