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當然想躲開劍尖所指,可是內腑震蕩未去,一時半會兒根本動彈不得,拚盡全力,也隻是讓身子稍稍移開幾寸,而遠方九陽符劍,也同樣調整了角度。
也在這時,他看到了顏道士的眼睛。那對銅鈴大眼,竟無絲毫神光,隻有瞳孔無意識地放大,空洞灰黯,仿佛是丟了魂魄。隻是他分明感覺到,顏道士仍盯著他,像是通過某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將一束“光”投射在他身上。
這感覺是如此清晰,即便是在烈焰燎原的火場內,那“光”的觸感,其炙熱燒灼,更遠超周邊熱浪,像是燒得通紅的鐵針,刺透骨髓。
“會被他殺掉!”
直覺和理智同時這麼說。然而此時此刻,餘慈的感覺卻非常奇怪。他胸腔裏像被澆了一瓢滾油,燙得發疼,但那肯定不是恐懼的滋味。
這灼痛感沒有別的用處,隻是要他睜大眼睛,強迫他從這突然降臨的死局中,找出一條生路。
餘慈盯著顏道士,他可以肯定此人必然是要發出與之前一般無二的殺招,隻是前後的間隔未免大了些,蓄力的姿勢也是破綻百出。如果他現在他還有衝鋒的力氣,必然會毫不遲疑衝上前去,剁了那凶徒的狗頭下來,但現在,氣力的恢複速度顯然已趕不上對方蓄力的速度。
兩人相隔十丈,餘慈手中,隻有一把半截的七星符劍,胳膊再長十倍,也攻不到敵人身前,但對那無形劍氣來說,距離完全不是問題。
這是個死結,可是,他想活下去。所以,一切的問題都歸結於一句話:在顏道士發出劍氣之前,先把他宰掉!
事關生與死,反而一切都變得簡單,他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選擇!
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的力,半截七星符劍脫手而出!
便在此刻,他看到了,九陽符劍的劍芒尖鋒,正亮起近乎璀璨的光。
餘慈沒有去想如果無形劍氣殺過來,會是怎樣一個後果,也沒有去想毫無準頭地拋擲斷劍,殺傷力幾何。這一刻,一切的思維連線都斷掉了,他腦子裏隻留存下一個全不知來由的念頭:
前麵那道士,宰了他!
那一瞬間,他的瞳孔也在放大,外間一切光影變幻均烙印其中,又如清水般自心頭流過。餘慈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自己的身軀卻在振動著,像是血脈的搏動,但那頻率更為奇妙。
隨後,他找到了真正的脈搏,血脈搏動因為劍氣的衝擊,正發出擂鼓般的轟鳴,而同時,那剛剛生發出來的振動,仍在展示著自己的力量。
他好像突然多出一個心髒,或者,直接多出了一個“自我”。
奇妙的感覺在沿續,慢慢的、又或是極短暫的一瞬,曾經無比熟悉的血流脈動又退隱到幕後,也自然而然地將肉身的痛苦遮蔽,隻有那新生的“自我”無限擴張開來,並且用無法描述的方式,接觸周邊天地,再從天地間抽取難以想象的複雜信息,反饋到他的大腦中。
他的腦子已經中止運作,也無法理解這一切,卻有莫名地歡愉。糊塗和清明的感覺糾纏在一起,最終化為一片渾沌,隻有一點靈光懸空照耀,將他引回到最初那單純的念頭上去:
前麵那道士,宰了他!
一念既發,如有神應!
渾沌之中,忽有無量虛空開辟,漫天星鬥,齊放光明,中有幾顆星辰,大如雞卵,明耀如玉,將光芒投射下來。如斯響應,翻滾著飛出去的半截七星符劍,忽然光華外爍,青芒血影如煙如霧,隨即速度驟增,化為一道模糊的虹光,隻一閃,便從顏道士頸側飛過。
顏道士甚至沒有格擋的意思,真正是破綻百出。
接著,此人的腦袋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