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濃煙已經將核心爆炸區籠罩,根據他們原本探取的資源種類可以推斷,濃煙中含有大量的腐蝕性顆粒,很可能會對機甲的金屬外殼造成無法挽回的腐蝕。
湯元君曾經給奧利奧號的金屬外殼進行過升級,因為他始終認為如此厲害的武器會因為被毒蟲噴點毒液就喪失戰鬥力實在有點太坑,於是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做過了改造機甲外殼的嚐試。
然而這種嚐試並不容易,或者說,也許湯元君確實是獨一無二的天才,但帝國的科學家們也不是廢物,如果可以輕易就克服這一缺點,他們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今天。這種改造的難度在於不能對金屬進行任何形式的鍍層,因為那會直接影響機甲本身的潛行功能。但除了鍍層這種外部隔離的辦法之外,暫時還沒有人能想出更好的招數。
而對於湯元君而言——這並不是個事。
他是搞生物化學的,想當年他博士畢業時,別人在畢業語錄上都留什麼“再見青春”,而他卻寫了一句——“這個世界上的每一種分子,我都會利用到極致。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分子都無法滿足我的需求,那我就自己造。”
事實證明他並不是一個隻會說大話的草包,湯元君真的自己造了。他之前在學院的超靜音實驗室裏連續好幾個晚上不睡覺,終於合成了一種新型的酯類。
這種酯透光度超過了99%,這意味著它不會因為折射光而導致機甲潛行功能的喪失。同時它的質地輕薄而致密,在能夠完全隔離腐蝕液的同時,不會對機甲的行動造成任何的不便。
因此,就在勞拉還在耳機裏心急火燎地喊著讓湯元君不要直接衝入濃煙時,奧利奧號已經毫無任何猶豫地一頭紮了進去。勞拉瞬間消音,頭皮麻得快要炸開了,在心裏默數到十的時候,線路裏才終於再一次響起湯元君輕快的聲音——
“沒事長官,機甲好著呢,煙火不侵。我已經可以開始正常執行搜救任務了。”
勞拉:“…………雖然覺得不科學,但還是恭喜你。”
“嗯嗯,我去忙,先不說了哈。”湯元君淡定地暫停了線路。
濃煙深處視野非常有限,湯元君打開了機甲外殼上的所有探照燈,屏幕上可見的視野也就隻有三米。奧利奧號開啟了搜救抗災模式,係統每三十秒自動播報當前的再次爆炸概率,而截止到湯元君順利進入濃煙為止,再次引爆的概率依舊穩定在50%上下。
從概率的角度來講,這隻能說是一個中等的概率。可是從搜救的角度來講,這個概率簡直大得可怕——這意味著湯元君在濃煙中待的每一秒,都有一半的可能性會被炸成灰。
然而湯元君此刻卻非常冷靜,他操縱著機甲按照搜救準則那樣呈洋蔥分布狀迅速尋找,先從危險係數最大的爆炸中心位置開始,逐圈向外。
在模糊的探測屏上,陸續出現了一些形狀大小都不規則的金屬碎殼,那些都來自於不同的機甲,湯元君甚至看見了被稱為“操縱者最後一塊護心甲”的安全防護艙外板,連這個都被炸的支離破碎,意味著機甲的主人一定已經粉末狀發散在這附近的空氣裏了。
湯元君眉心越皺越緊,忽然,他終於忍不住幹嘔了一聲,停下了所有的操縱。
其實,從爆炸覆蓋區域內尋找幸存者是不可能的,就連那些堅硬的金屬都被轟成了粉末,隻有極少數的才能以各種慘烈的形狀保留下來,更何況血肉之軀的人呢?
更何況機甲這東西不是木頭房子,一旦其核心能源區被打破,它自己也很可能會炸。那些逃不出自己機甲的人會被炸死在操縱艙內,而即便是那些掙命爬出來的,以區區血肉之軀,又哪裏能抵抗地麵上的二次爆炸?
湯元君其實心裏一直都明白,這裏不會有幸存者。隻是除了親眼看見這滿目的瘡痍,他永遠都不會主動選擇放棄自己的戰友——哪怕是第一次見麵,甚至還沒說上過一句話的戰友。
很多時候,放棄比堅持更難。因為人總是會背負著巨大的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之前付出的努力。同時又擔心最後會有變數,擔心自己因為一次不明智的放棄而遭受巨大的損失。
湯元君麵色沉重,他最終還是用理智打敗了感性,緩緩鬆開生命偵查閥,轉而打開了資源探測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