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水麵上的屍體
第8章:水麵上的屍體
她看我眼神亂轉,喝了一聲放老實點。我一驚有種會被逼供的感覺。話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呢?將心一橫,正打算喊兩句打死我也不說之類的豪言,忽然看到她若無其事地從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在手上熟練地旋轉。盯著我的眼睛中寒芒閃爍。
我全說。
我說我做了一夢。當下將老太太房間發生的事安到604上來,有刪有添,隱瞞了花箱的事。卻將真正在這裏看到的隱去不說。這個女人居然聽得聚精會神。她的神經莫非不正常?我講完後女人沉吟不語,我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等家長批評。這場麵著實好笑。我尋思此地不宜久留,故意咳嗽一聲說“您慢慢琢磨,我還有點事……”那女人柳眉一豎,“坐下!”是,小人明白。規規矩矩坐了回去。她走到筆記本前晃動鼠標,嬌喊一聲:“過來!”我屁顛屁顛小跑到她身後,“大姐有什麼吩咐?”眼瞥了一眼屏幕,首先出現的竟是一篇未完成的文章,有人物對話,我哦了一聲,此女看來還是個作家。
由於比她高半頭,又站在她後麵,從肩膀上探頭過去,鼻中聞到一股幽香,心說畢竟是女兒家,不經意低頭一看,發現衣領內現出女性胸口柔和又偉大的曲線,動人無比,一時間呆了,心兒咚咚亂跳。她回過頭見我一臉陶醉,嬌叱一聲“閉上你的賊眼”,瞬間已把扣子扣好。我不以為忤,有點不枉此行的感慨。
再看屏幕,已是一份報紙的掃描件。日期為2000年7月16。她向下翻,終於找到什麼,讓出位置。我一看,是篇記述在一個小區裏一名七旬老婦自殺的報道。不是我在大廳中見到的那一份,不過詳細的多。報道詳細記述了老人的生平,包括自殺動機,甚至那封遺書的部分。與我所知完全不差。報道人叫曲柔。名字還行。
我回頭看看她。這女人一臉得意,“這是我2年前寫的報道。現在我已經是個自由作家了。”我心說原來現在失業了啊。說道:“大姐……”她一拍我頭(從身高角度來說,這應該是個高難度動作,可她輕而易舉完成了),“叫姐姐!”
我挺鬱悶,“……姐姐,你叫我來看有什麼問題麼?”她有板有眼的說:“第一,今天不是我找你,完全是你送上門來;第二,你做的夢與我寫的報道除了一些細節,幾乎一致。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我不是怪力亂神之人,你也不似胡說八道。你一定還隱瞞著什麼。如果好好挖掘,一定是份好素材。”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由我經曆這些有的沒的事情,莫非僅僅是因為碰巧住在404?曲柔要從我身上挖掘素材,我應該怎麼辦?她沒有將這些東西當做我的白日夢,我是否應該和盤托出,看看她能否幫我什麼忙?如果她也看不見花箱呢?我決定還是先不說。我問:“姐姐想要我怎麼配合?我前天才搬進來,以前也沒這種經曆呀。”
她不知想到什麼主意,說:“實話實說,我不認為你得知這件事,再編個謊話來騙我。因為即使最蹩腳的騙子也不會這麼做。何況連遺書內容都八九不離十,真正見過這份遺書的其實沒幾個人。最要緊的是,你的夢似乎含有什麼寓意。你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我想你會一直做這種夢!”
我倒被她說的背心涼涼的,如此說來這個苦海我是跳定了?她沒留意我麵上表情之難看,一手搭在我肩上,“你以後必須將噩夢的情節給我一字不差的敘述出來!你住在幾號房?”
我無奈告訴她。她見我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突然靠近我,身子幾乎倚在我身上,嘴唇貼著我耳邊輕輕說:“隻要你按我的意思辦,姐姐不會虧待你的。你這麼可愛,下次姐姐教你一些一個人可以做,但兩個人做卻更有趣的事情,怎麼樣?”還趁機吹了一口氣,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春心蕩漾,還輕輕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心髒亂跳,不知所措,她嬌笑著,一把將我推出房間,砰一聲關上門。
我被她吹得耳根癢癢的,暗罵自己沒用。不過她的身體柔軟,姿態婀娜,體香沁人心脾,撫摸著臉頰上被她親吻的地方,不禁有點飄飄然。妖啊,實在是妖啊。不過我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在小小誘惑下迷失自我?
下決心一定常來坐坐。
男人真是種悲劇的動物。
出了門,電梯一到正要走,忽然看到旁邊的垃圾筒中有什麼東西。
一張照片。
這可不是門的豔照。這張照片屬於絕對令我憤怒的那種,我曾經在另一個604中見過。我糊塗起來。這是要表達什麼意思麼?我環顧周圍,四下無人,將照片撕的粉碎。下麵還有一份報紙,已經舊的發黃,我隻掃了一眼,幾個大字“花季少女輕生父母下落不明”,心裏一歎,怎麼總是這種事。內容部分沾滿了水印。我心生反感,不再看下去。
下得樓來,恰好飯點。估計又隻能白吃白喝,心裏好生過意不去,喜滋滋敲敲405。門開,曉曉右手拿著一飯勺,係著藍色碎花圍裙,擋住我去路。我陪個笑,叫聲美女,我來檢查安全用氣,要往裏走,曉曉卻並不讓開,隻一臉狐疑盯著我左側臉頰看。我心叫不好,果然,後者冷笑一聲,俏臉發白,道這位師傅這麼麵生,我一個孤身女子怎麼能放你進來。去查剛才那個女人吧!砰一聲摔上門,我自然還在外麵。我用手使勁在臉頰一搓,居然是紅的,哪個不開眼的在我臉上留下口紅印?這下徹底悲劇,兵沒了,夫人又跑了。
我跑回404,撕下一張便簽紙,飛快的寫了幾個字
師太,貧僧可以解釋
從405門下塞進去。敲敲門。
聽得裏麵鞋子嗒嗒走過來,停在門口,又嗒嗒回去,不久又過來,門縫下賽出來一張藍色便簽紙,十分果斷的回答我的請求
禿驢滾
我知道除了等她氣消,隻怕是見不到麵了。怏怏回到404,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今天的主要計劃似乎就是:起床——到張曉曉那裏吃午飯——想辦法哄她開心——回房睡午覺——到曉曉那裏吃晚飯——想辦法哄她開心——回房睡晚覺(不回更好),一條典型的被包養兼騙吃騙喝的小白臉路線。無奈一時衝動讓自己的討飯大計付之東流。衝動果然是惡魔。
在床上怔怔坐了一會兒,心想身體是革命本錢,臉可以不要,革命卻是必須繼續下去的。此處不留爺,老子自己找飯局。看看時間,12:16。拿好錢包,特別檢查一下是否帶了鑰匙卡。再一再二不再三,據說同樣的錯誤犯三次會遭天譴。我不打算以身犯險,親自驗證其準確性。也許又要見到那個賣麵條的大娘那副尊榮,不過實話實說,我還有點懷念。長相失敗同樣可以讓別人印象深刻。
我來到樓下,直奔大門。來到近前,才發現大鐵門竟然上了一條長長的鐵杠,用一隻手掌大小的巨型黑鎖固定在門上。這算什麼事情?光天化日,幹嘛要鎖門呢?我十分惱怒,這種不合常理的行為直接阻斷了我的生路,我來到旁邊的門衛室前,透過玻璃向內望去,自然是半個人沒有。但書桌上麵有一台計算機,上麵顯示著門外街道的情景,我甚至還看到了馬路對麵的湖水和公交站台。看來這計算機八成連著門外攝像頭。我推推門,像焊死一般,心頭火起,真想撿塊磚頭將這屋子的玻璃砸個稀爛。我無可奈何的看著顯示器中的監視畫麵,對麵的站台一如既往人丁冷落,真的有人在這裏坐車麼?司機估計沒法養成在此停車的習慣。看著那一片連天的湖水,似乎已經可以聞到空氣中蕩漾的濕味。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自然。
又覺得畫麵有點不對勁。我仔細看看畫麵,湖邊好像站著什麼人,距離太遠,根本拍不清楚。這個人背著我,留著學生頭,穿著一條淺色7分褲,從身材能看出是個女生,打扮好像有點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這攝像頭采光不好,我距離屏幕又遠,眼睛幾乎要貼在門房玻璃上。她望著湖麵,心裏在想什麼?此刻碧空萬裏,水天一色,暖風和煦,我卻有不祥的感覺。
她走下石階。那是一組直入湖水的石階,我上次等車時看到過,似乎是駁船用。
她一步一步向下走,步履沉重,動作緩慢,卻一往無前。我心提到嗓子眼,脫口而出道且慢!不過哪會有人聽到?我將厚重的鐵門拍的嗵嗵作響,簡直震耳欲聾,手上生疼生疼,卻連一個回應都沒有。再看屏幕,水已經沒倒腰際,而她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恰好此時一輛公交車呼嘯而過,擋住我的視線。再次出現湖麵的場景時,水麵上隻有一圈散開的漣漪,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怒火中燒,公交車上難道一個看見的人也沒有?心裏祈禱這姑娘定是懸崖勒馬,上岸來了。雖然我自己都不信。我緊張的盯著屏幕,希望可以出現什麼奇跡。
岸邊浮起一件衣服。
不。
一個人。
趴著。
伏在水麵。
我絕望了。一條生命剛剛宣告了結束。而沒有人願意看上一眼,除了我。
我看著看著,畫麵又似乎出現轉機。
水麵上的屍體消失了。
我揉揉眼睛,不錯,湖水上哪有屍體蹤影?
莫非剛才一直是我的錯覺?
一隻手忽然搭上岸頭。
我揉揉眼睛。
另一隻手也搭上來。
我心猛地一顫,剛剛不是幻覺!不過貌似事情有了轉機,她還活著!
一個人慢慢爬上岸,渾身濕透,頭發全部貼在頭上。然後慢慢朝這裏走過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心中寬慰,顯示器中的人像越來越近,衣著打扮也清晰起來。
這,這不是葉秀麼?她為什麼要輕生?
她低著頭,沉默地一步步向大門走過來。我覺得她的步伐十分奇怪。心頭忽然有些不舒服。人已經來到門口,就對著攝像頭。
為什麼不刷卡呢?她應該不知道裏麵鎖上了呀?我沒多想,衝著鐵門大喊一聲。“葉秀!”
屏幕內的人似乎聽到了什麼,緩緩抬起頭來。
蒼白的臉,蒼白的眼睛,半張的嘴。頭發一縷一縷貼在臉頰上,還帶著幾根綠色的東西。水草。
她正盯著攝像頭。
不。
她盯著的是攝像頭後麵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