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虎外婆
一陣山風刮過,金錢豹忽然丟下了野豬的屍體箭一般竄上大樹,三縱兩躍就上了大樹的高處。
雲琅咬在嘴上的野三七塊莖從嘴上滑落,他呆滯的看著浮在他腦袋頂上的那顆巨大的虎頭。
他第一次注意到老虎的眼睛是黃色的,或許是這裏陽光充足的緣故,兩隻黑色的瞳孔變成了兩條豎著的細線。
這雙眼睛裏看不到任何情緒,隻有無盡的淡漠。
廢了很大勁才弄到的野三七塊莖掉在了耳邊,雲琅覺得有些可惜……
這種情緒非常的奇怪,老虎的嘴巴就在腦袋上方,自己卻在為一塊沒吃到嘴裏的補血良藥感到惋惜。
聽說老虎嘴邊的長須對他非常的重要,是他重要的寬窄測量器,現在,這家夥正在肆無忌憚的用胡須在雲琅黑漆漆的臉上來回的蹭。
莫非,這家夥在測量雲琅的腦袋大小,看看是否能一口吞下?
“人?活的?”
聲音很難聽,如同勺子刮鍋底。
老虎的腦袋被粗暴的踹到一邊,一張老婦人皺巴巴的臉出現在雲琅的頭頂。
雲琅先是瞅瞅臥在一邊的老虎,再看看那個因為沒了牙齒而顯得沒有下巴的皺巴巴的臉。
忽然想起婆婆小時候講的那個恐怖的故事,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虎外婆啊——”
老虎不可怕,可怕的是虎外婆……老虎不一定吃人,虎外婆一定會。
雲琅一直是這麼認為的,虎外婆的故事雲婆婆足足給年幼的雲琅講述了十年,伴隨他度過一個有一個不眠之夜。
小時候的恐懼在真實範例出現之後就變成了絕望。
自認身體不輕,虎外婆卻很容易的一隻手就把他抓起來丟到老虎背上。
老虎看起來很大,實際上很矮,雲琅的兩隻手垂在地上,兩隻腳也拖在地上,刮起了很多的枯葉。
虎外婆朝隱藏在樹上的金錢豹詭異的笑了一下,樹上的豹子就嗷的叫了一聲竄到另外一棵樹上,三竄兩竄之後就消失在密林中。
“嘎嘎,跑的快啊!”虎外婆幹笑一聲,用一隻腳挑起地上的那頭死野豬,野豬在空中翻了一個身,然後準確的落在老虎背上,與雲琅同一個姿勢。
直到這個時候雲琅才看清楚,虎外婆頭上的高高的發髻根本就不是發髻,而是一頂黑色的紗冠,隻是被一條肮髒的帶子係在下頜,紗冠很破舊,粗看之下以為是一襲高髻。
一件破舊的裘衣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腰裏束著一條黑色革帶,一塊瑩白潤澤的白玉鑲嵌在革帶上,即便是雲琅這種不怎麼懂玉的人也能看出這條玉帶價值不菲。
玉革帶上還懸掛著一柄寶劍,劍鞘是鱷魚皮製成,式樣古樸,配上寶劍特有的劍鍔兩者配合的嚴絲合縫。
如果不看那張古怪的臉,這絕對是一身屬於人的裝飾,他的影子在日光下也是人的模樣。
加入一隻鳥叫起來像鴨子,看起來像鴨子,走動的樣子也像鴨子,那麼,他就是一隻鴨子。
同理,這位虎外婆一樣的家夥也該是一個人才對。
思慮至此,雲琅的恐懼之意慢慢的消退。
老虎很聽話,走在一條羊腸小路上不疾不徐,偶爾咆哮一聲,山林裏就會慌亂一陣。
雲琅很想說話,可惜喉嚨裏像是塞了一塊火炭,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虎外婆對雲琅的身體非常的好奇,一邊吱吱喳喳的用極快的語速說著雲琅聽不明白的話語,一邊不斷地用手指觸碰他焦黑的身體,看樣子他也很奇怪,一個人都快被燒熟了為什麼還有一雙靈動的眼睛。
穿過狹窄的山道,眼前豁然開朗,山下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放眼望去一片蔥蘢,密集的植被從山頂一直蔓延到山腳下,一條飛瀑掛在前川,巨大水流衝擊在堅硬的岩石上水花四濺,水霧蒸騰,一條七彩的長虹橫跨兩山宛如一道美麗的拱橋。
沿山路向下沉降,老虎起伏的肩骨給了雲琅極大的折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扒了皮的人,風一吹都痛不可當。
虎外婆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如飛,雲琅親眼看到他的身體平地拔起一丈來高,探手就摘到了一顆野樹上的梨子。
不等雲琅讚歎,虎外婆就抬起雲琅的腦袋,五指稍微一用力,那顆梨子就四分五裂最後在他的掌中變成了一灘梨漿。
榨出來的梨子水滴進雲琅焦黑的嘴唇,剛才還為生死擔憂的雲琅立刻就貪婪的吸允梨子水,這汁水是他從未品嚐過的甘甜。
直到天黑老虎一直在走路,雲琅也不知道昏死過去多少次了,等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彎月如鉤冷冷清清的掛在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