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苑中。
不遠處,兩個年輕女子談笑風生,一路走來。
“看這是朕養的鳥”宇文睿熱情地向另一名女子顯擺著自己的白羽,“它可是朕從小養大的就是在那棵樹的下麵,朕撿到的它”
宇文睿遙遙一指遠處的一棵粗壯高樹,“就是那棵它那時候才那麼丁點兒這樹也沒這麼高大”
看不清麵目的陌生女子含笑聽著。
“朕那時候也還是個小孩兒”宇文睿嬉笑著,“當時,還因為白羽跟景嘉悅打了一架呢”
景硯越聽越覺得心痛
無憂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把小時候的事兒說與那個陌生的女子聽
她是誰
她憑什麼讓無憂如此親熱地對待
景硯心中極是不快,她猛向前邁出一步,想要看清楚那名陌生女子的長相,可是她的雙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地麵上,無論怎樣都挪動不了分毫。
景硯心中更急,腦中則倏忽劃過一個名字:楊熙
她的意念告訴她那個人是誰。
雖然她從沒見過楊熙,但是在她的潛意識中,認定那個陌生的女子就是楊熙。
景硯的雙唇抿成一條線。此刻,她的心中所感,用急切已經不足以形容,還有強烈的酸楚和委屈,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其他的情愫。
她討厭宇文睿對楊熙的親密,極討厭
還有那張熟悉的笑臉,那是獨屬於自己的啊那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對別人綻放
要去阻止她們阻止她們的親近阻止她們對於往事的分享
景硯在心中對自己說。
然後,神奇地,她的雙腳竟然能夠自如活動了。
心中一喜,景硯忙不迭地邁開腳步,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那二人。然而
眼前一花,禦苑和那對親密的女子,統統不見了蹤影。眼前,白霧繚繞,似真似幻
“景氏你要到哪裏去”威嚴的話語驟然響起,不是問句,更像是深深的責備。
景硯驚悸,駐足。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由虛而實、漸漸清晰的人影
“母、母後”
景硯錯愕於段太後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段太後卻毫不理會她的詫異,依舊板著麵孔斥道:“景氏你想去哪裏”
“孩兒孩兒”景硯囁嚅著,最初的意圖終究是無法對段太後直白吐露。
段太後了然於心般,冷冷一笑,“姑嫂間竟有了這等不齒之情,真當哀家是擺設嗎”
“母後,我”景硯胸口滯痛,再說不出話來,腦中盤盤繞繞隻有那兩個字
姑嫂
段太後目光陡厲:“你是我的哲兒明媒正娶的皇後我的哲兒,為了你,連親生母親都狠得下心腸忤逆你如今,可對得起她有朝一日,九泉之下,可有臉見她”
景硯心口狠痛,痛得她幾乎無法站立。
段太後笑意寒涼,怒指著她的小腹:“景氏你對不起我的孩兒,你的孩兒,嗬,也想得到好結果嗎”
景硯嬌軀大震,仿佛自己此刻腹中真的懷著她和宇文睿的孩兒似的。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小腹,緊接著,她的小腹就劇痛起來
“啊”她驚叫一聲。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裏,她的小腹外的衣襟上,正被鮮紅的血洇濕
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驚恐地猛然抬頭,隻看到段太後陰惻惻的臉
猝然驚醒。
景硯惶然無措地看著帳頂,方驚覺並沒有段太後,更沒有禦苑、宇文睿以及那個陌生的女子,一切,不過是一個夢。
她長長呼出胸中的濁氣,精神一鬆,發現自己剛剛攥緊了錦被的雙手捏得生疼,渾身上下皆被汗水浸透。
“唉”景硯不由得長歎一聲,夢中的情景曆曆在目,令她心中梗得難過。
“主子”榻簾外傳來秉筆悄聲的探問。今夜是她當值。
景硯的思緒落回現實中,小腹內真切的墜痛提醒著她身體正處於怎樣的狀況。
柔荑拂過小腹,景硯不禁苦笑:孩兒她和宇文睿怎麼會有孩兒莫說是兩個女子生不出孩兒了,她們連
景硯沒臉麵想下去了,斂眉問道:“什麼時辰了”
“差一刻卯時了,主子。”秉筆低聲卻清晰地回答。
嗬竟是一覺睡到了天亮。景硯無奈地想,她實不知該感動於宇文睿的細致貼心令自己睡了個飽覺,還是該怪那惱人的怪夢亂了自己的心。
癡癡地出了一會兒神,景硯實在無心睡眠,又躺不住,索性起身。
秉筆、侍墨都是經年侍候慣了她的。景硯既然起身,她們自然一水兒地侍奉下來,更衣,盥洗,梳妝
既是尋常日子,景硯又懶懶的,她便隻著了半舊的衣裙,令侍女隨意地挽了發髻,依舊怔怔地呆坐在鏡前。
秉筆和侍墨的手法都是利落的,今日太後的裝扮又不費事,是以兩個人很快便打點好了一切,卻突然發現太後不知何時起癡然地凝著梳妝鏡出起神來。
二人初時不解,待得覺察到梳妝鏡側對著帳門,但凡帳簾有動靜,都可以從中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