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好像從來不曾發生過。
看著地麵上殘留的鮮血,我隻覺得雙腿發軟,也不得不暫時打消了從這裏逃跑的念頭。我可不想像那個黑人青年一樣死於非命。隻有活下去,才能有機會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和真相。
究竟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又有誰能告訴我,自己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那個將我們帶來的瘦小男人此刻也站到了台子前,用流利的土耳其語向那些圍觀者介紹著什麼,立即引來了眾人的一番交頭接耳。我朝著離自己最近的少女挨了過去,縮了縮身子躲藏在她身後,低垂著頭,盡量不讓別人留意到自己。
很快,就有人對我們表示出了興趣。我極快地瞥了一眼,發現這次的買主正是剛才看到的華服男子。瘦小男人殷勤地先將那個金發少女帶到他的麵前,用一條手杖挑去了她僅存的衣衫,向台下眾人展示著那具曲線優美的女性軀體。人群中頓時傳來了一陣讚歎聲,顯然金發白膚的妙齡女性是奴隸市場裏的搶手貨。少女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捂住臉低聲抽泣起來,邊搖著頭邊用類似拉丁文的語言哀求著。但身為“貨物”的她,卻是連哭泣的資格也被剝奪了。
說實話,我也很想哭,可是我也明白哭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再多的眼淚也打動不了這些男人們冷酷無情的心。
華服男子似乎對這個金發少女也不滿意。正當他打算要離開時,瘦小男人又趕緊攔住了他,朝手下的兩個壯漢使了個眼色。看到那兩個壯漢徑直朝著我這個方向走來,我就心知不妙。果然,兩人不由分說就將我架到了那位華服男子的麵前。在掙紮的一刹那,我無比震驚地發現自己垂落下來的發絲竟然變成了亞麻色!
不對啊,自己明明是黑發的,什麼時候染成那個顏色了?
還沒等我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瘦小男人突然用力地抓住了我的頭發直往後拽,迫使我不得不仰起頭,接受那位華服男子的“檢驗”。
在彼此視線相交的一瞬間,我也看清了對方的麵容。
他有著一雙細長銳利的灰藍色眼睛,就像是秋日夕陽下平靜無瀾的湖麵,清澈地蕩漾著閃閃的水紋,卻始終讓人無法看清裏麵的風景。也許隻有在某個不為人察覺的時刻,才能看到湖底一閃而過輕柔卻冰冷的流光。他那輕薄纖巧的嘴角微微提起,露出的淡淡笑容宛如盛開在尼羅河畔的埃及白蓮。
優雅高貴的氣質,無可挑剔的魅力,以及不染塵埃的美麗。
而此時,那平靜無瀾的湖麵明顯有了一絲輕微的波動。
瘦小男人一看這筆生意可能有戲,立刻滿麵笑容地伸出手杖想要挑去我身上的衣服,以便令這位賣家看得更加清楚。還沒等手杖碰到身體,我就下意識地往後一躲,順手抓住了那根手杖,用力朝瘦小男人的方向一撞!
瘦小男人顯然沒有料到我竟然還敢反抗,冷不防被推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上。聽到圍觀的人爆發出了一陣哄笑,他不禁惱羞成怒,拿起了手杖就往我的肩上狠狠敲了下去——就在我以為躲不過這一下時,隻聽那位華服男子不知說了句什麼。瘦小男人微微一愣,硬生生地將手杖收了回來,很快又堆起了討好的笑容。
華服男子眯起了眼睛,伸出修長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饒有興趣地審視著我的容貌,又側過頭朝著瘦小男人低聲詢問著什麼。在聽了對方的回答後,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示意隨從拿出了一袋銀幣。
一絲恐懼感尖銳地劃過了我的心髒。直到這個時候,我還是不能正視這個事實——不可思議地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不可思議地被陌生人拐賣,不可思議地被當做貨物賣給了別人。
一切,似乎都隻能用“不可思議”四個字來形容。
深深吸氣再吸氣,我努力撫平了紛亂的情緒,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事已至此,逃避是行不通的,唯有麵對事實,接受事實才是唯一的辦法。既然在市場裏跑不掉,那麼說不定跟著這個華服男子倒會另有轉機。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可能是因為這個華服男子看上去最為麵善吧。
隨從將一袋銀幣交給了瘦小男人之後,華服男人就示意我跟他們走。我剛走了兩步,就聽到從台下的人群裏傳來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