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父子二人抵足而眠。秦慕白雖是喝得大醉了,腦中卻是清醒。半夜裏,他清楚的感覺到父親起來了幾次,給他掖被褥,然後又靜靜的躺下。
蘭州很冷,而且是幹冷。屋外北風呼嘯,秦慕白心中卻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和父親睡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孩提時代的記憶了。秦叔寶這樣的男人,不管在誰看來,都是偉岸、光輝與錚錚鐵骨血性男兒的代名詞。
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也隱藏著浩如波濤的情感,隻是他從不溢於言表也不輕意表露。
偉岸如山,深情似海。高山無言聳峙入雲,水無常形潤物無聲。
這就是秦叔寶。
半夜裏,秦慕白突然失眠了。閉上眼睛,腦海裏翻去覆去的浮現出許多人的麵孔。前世今生的父母親人,他一向最視珍貴。
人老了,血氣難免不旺。秦叔寶的腳有些冰涼。秦慕白便裝作睡迷糊了翻身,用自己的腳緊緊挨著他,幫他取暖。父親仿佛是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秦慕白側目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的臉龐,頭一次感覺,原來父親真的很帥很帥。再如何蒼老,也掩不去他無人可及的男人魅力。
黎明時分,秦慕白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一會兒,突然聽得外麵吹角連營,於是條件反射似的一骨碌直起腰來。卻發現,身邊早已是空了,父親何時起了床他都不知道。床頭擺著一碗還在冒些熱汽的溫開水。
“父親真細心,知道宿醉之人起來,最想要的就是一碗溫水。”秦慕白微然一笑,拿起溫開水喝了個幹淨,麻利的起了床穿衣披掛,就往外走。
剛到門口,撞到一個冒失鬼大咧咧的衝進來,將門口的光線都要擋沒了。
不是別人,正是宇文洪泰。他見了秦慕白就嚷道:“秦三哥,你還在睡呢?有好戲看了,快來!”
“什麼事情?”秦慕白一邊整理盔甲一邊問。
“大將軍和薛仁貴比武呢!”宇文洪泰眉飛色舞的嚷道,“可不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好戲?”
“——快去!”秦慕白一聽,大步奔走。
若大的蘭州城中,有十二府軍屯。中軍,也是是左威衛翊府,就屯於龐大的都督府內。此時,一派鼓角錚響,已是快要開始統一的早訓。但是,無數將士都圍在了校場中央,大聲叫好吼聲如雷!
核心之中,有兩匹駿馬鐵蹄疾揚,馬上兩人沉聲厲喝,淩空發出激烈的兵器撞擊聲!
秦慕白的心鬥然就砰砰的跳了起來——薛仁貴大戰秦叔寶!
名符其實的巔峰對決——這大概是後世武人,都想親眼看到的一幕!
有宇文洪泰打頭,二人輕鬆的就擠進了人群。
方圓百步的一處校場空地中,薛仁貴手綽方天畫戟斜指地麵,凝神看著前方鼎鼎大名的戰神秦叔寶,眉宇神色之間,鬥氣昂揚卻又凝氣屏神不敢大意。反觀秦叔寶,神情瀟灑駐馬而立,手中那挺成名神兵虎頭鏨金槍,已被他插在了馬首一旁,撫髯大笑。
“不錯!後生可畏!”秦叔寶爽朗的大笑,“老夫已有十數年沒像今日這般痛快淋漓的博殺一場了!薛仁貴,你贏了!”
“末將不敢!”薛仁貴慌忙翻身下馬,插定了方天畫戟單膝而拜。
眾軍嘩然——薛仁貴勝了?秦叔寶會輸?這不可能吧!
秦慕白震驚之餘,也有些失望——太可惜了!居然錯過了這麼精彩的比武對決!
秦叔寶哈哈大笑的道:“勝便是勝,負便是負,有什麼敢不敢的?起來吧!”
“是!”薛仁貴也不多言,站起了身來。將方天畫戟拔起提在手中,凝視秦叔寶,鄭重的拱手而拜。
秦叔寶勒馬上前來,麵帶微笑的點頭:“大唐能有你這樣的後起英傑,真是不錯!仁貴,老夫的眼光不會有錯。就算是你生在三十年前,老夫也未必就一定是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