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力壓群雄(1 / 2)

弘文館的議堂裏,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與此前尉遲敬德的轟轟烈烈一鬧,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對比。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病體未痊十分虛弱的房玄齡。

長孫無忌,畢竟是見過大世麵經曆過風浪的人物。這個時候,他居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慌張,隻是淡淡一笑,說道:“玄齡的立場如此鮮明堅決,是好事。如今,四個執掌中樞的宰相,兩人支持出戰,兩人反對出戰。如果,仍是相持不下。沒辦法,隻得前去請陛下區處了。”

“軍情如火,豈能耽擱?”李道宗說道,“司徒,我們在這裏坐著飲茶敘談,心不慌氣不急,可是前線的每一時每一刻,都可能有千百人麵臨生死流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房玄齡的話,說得由淺入深在情在理,還有何可辯駁商議的?如此遷延下去,便是誤政誤國。我等在朝大臣因一時之爭執而導致前線將士生靈塗炭,情何以堪啊?”

“那依王爺之意,如之奈何啊?”長孫無忌雙手一攤,做無奈之狀說道,“如今,所有朝臣分成等同的兩派,各執一辭相拒不讓。不管從了哪一方意見,另一方人定然不服。如此,便要朝堂之上的巨大矛盾。王爺,吐蕃也好高昌也罷,再如何鬧,也是壞不了大唐的根本奪不了中原的江山的;要是我們從內部生亂鬧將起來,那可是要壞大事的。現如今又正值多事飄搖之秋,朝堂的穩定,勝於一切。某也是站在大局上考慮的,非是為一己之私,還請王爺諒解。”

長孫無忌這番說辭可是說得夠圓滑,讓李道宗也沒了挑剔之處。李道宗碰了個軟釘子,隻得點了點頭:“那便……請皇帝陛下定奪吧!”

“陛下病體沉重,如何理政?”房玄齡說道,“他若能來,豈會等到現在?”

“哎……”眾人都歎了一口氣,搖頭。

眼下這個局麵,僵持不下,委實不妙。

這時,魏征突然起了身來,招手喚來隨仆示意伺候他離開這裏。長孫無忌驚訝道:“玄成這是要去幹什麼?”

“魏某,就請告辭了。”魏征歎了一口氣,給眾人環手拜了一禮,說道,“看來,魏某的確是有些老了。這人一老,就容易糊塗。以後,此等朝堂大事,魏某輕易不參與了,免得誤己誤人。”

“玄成何出此言?”長孫無忌與房玄齡都驚訝道。

“哎……我是沒幾天好活嘍!”魏征搖頭而笑,說道,“臨死之前,我可不想再犯下什麼重大的過錯,惹人笑柄。玄齡,說到底,還是你有見識啊!魏某一生從不服人,今次服你了。你說得對,蘭州,是應該出戰。”

“為什麼?”好多人一起驚訝的問道。

誰人不知,魏征是一塊鐵骨頭,就算皇帝威脅要殺了他,他也是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與意見的;誰人不曉,魏征一生進諫無數次被皇帝采納的隻占多數,他的見識與主張,也曆來是最為出眾並為人稱道的。貞觀大唐能有今日之盛世,於魏征的正直與主見,關乎甚大。就連李世民也說,貞觀前,房玄齡功勞第一;貞觀後,魏征功勞第一。

幾乎是在天下人的印象裏,魏征的字典裏就應該沒有“改變意見”這四個字!

可是今天,他破天荒的在弘文館這樣重要的禦前會議之上,當著滿朝重臣,生生的扭換了自己的觀點!

“問我為什麼?”魏征輕然一笑,這個硬脖子鐵骨頭的老頭兒,臉色少有的溫和甚至還帶一點羞怯,他說道,“房相公說的那個書生的比方,讓魏某想起了自己年輕之時。眾所皆知,魏某起身寒微家中貧窮,早年求學之時,魏某經年不回家探望。每每三五七年回家一趟,總是聽聞有哪個親人亡故,或是故土遭受了什麼災害。魏某,因此而經常責怪家中同胞,為何不通知我一聲,也好讓我盡孝道。魏某至今記得老父的一番話,他說,既是外出求生,就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求學,別的都不要想。你若老是惦念著家中的親人田舍,不如就扔了那求學的幌子,在家經營幾畝薄田度日罷了,也可讓我等認命,對你的前程免了這份莫須有的期盼。”

眾人聽完後,靜默無語。

魏征笑了一笑,又道:“些許陳年舊事,讓諸公恥笑了。其實魏某是想說,眼下我大唐朝廷是有一些動蕩,但不至於壞了根本,畢竟皇帝陛下仍然君臨天下,這大唐的江山就壞不了;蘭州之地的確是耗了不少的錢糧一度成為大唐最大的負擔,可是現在蘭州已經走出了這個困境,至少可以自給自足了。若此時謀和休好,便是真的半途而廢,以往投入的錢財人物那就真是浪費了。房玄齡主管大唐的財政錢糧,沒人比他更清楚這筆帳怎麼算。玄齡,我問你。如果現在半途而廢,再要從頭做起重新備戰,當耗費幾何?”

“玄成這話問到點子上了,這也是房某為什麼要支持蘭州出戰的原因。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收勢不發再要起勢,一則失了先機,二則,更加費力。”房玄齡說道,“房某仔細估算過了,如果此時與吐蕃休好罷了戰事,則此前在蘭州的一切投入皆成虛話。經過一兩年的建設,蘭州已經成為一個西陲的重要商旅中樞,錢糧收入十分可觀,而且兵強馬壯正當用武之時。若此時罷戰,則絲路之上的商旅財富要與高昌、吐蕃、西突厥平分,大唐喪失數個西域屬國。除此之外,蘭州大軍勁銳的兵鋒,為之一墮。如此,蘭州便要變成一灘死水,非但是以往的富庶與繁華難以繼續,到時還得撤軍回朝、遷民回中原。這又得費去多少人力物力?——話說回來,中原與夷邦之間的所謂和平,真正能持續多少年呢?現在吐蕃願不願意求和還很難說,就算他們願意了,也是一副趾高氣揚的姿態,認是是我大唐怕了他不得己與之休好。蠻人素無信義,賜婚一舉雖能暫時緩合兩國矛盾讓戰火稍歇,但誰能保證心生傲慢的吐蕃人能老實多久,又來發動戰爭?到時,失去了絲路活水供養的蘭州已不複今日之盛壯。可以料想,十年二十年之後的蘭州,必然又回到百姓貧窮入不敷出的狀態。朝廷為防禦西線每年要支出多少財賦?不僅如此,短暫而虛妄的和平能讓人懈怠和麻木,若吐蕃來襲時我蘭州兵馬疏於戰陣兵鋒失了勁銳……諸位,房某絮絮叨叨說了這多,其實隻有一個意思——現在表麵看來與吐蕃開戰很不是時機,其實從根本上講,是十分劃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