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腳踏三船(1 / 3)

清晨,籠罩在夏日朝霞中的終南山,雲蒸霧靄蝶舞鶴鳴,幾家道觀鍾聲悠揚,佛寺之中梵音吟頌。

宛如天外仙境。

李恪的臉上粘了一圈雜亂的虯髯,戴一頂星孔鬥笠穿一身補丁短襟,下身是一條磨得發白的青布長褲,褲腳挽起到膝蓋,露出半截沾滿灰土的小腿。

此刻坐著牛車,搭著汗巾,手裏還握著一把磨得發亮的柴刀,左看右看便是一個趁早上山伐柴的樵夫。

前方,趙衝也做類似打扮,牽著一頭拉車的黑皮水牛手裏揮一根麻繩鞭子,一邊逍遙的信步而走,一邊還放開粗重的嗓門唱起樵歌。

李恪坐在牛車上,看了趙衝幾眼,禁不住搖頭而笑。

從安定縣脫險後的這幾日來,他一直跟著趙衝,沿途穿州過縣,做各種喬裝改扮。或扮作商旅主仆,或扮作漁郎挑夫,李恪甚至還扮過一次女子,惟妙惟肖真假難辯。

剛到關內,趙衝又神鬼莫測般的取來這許多的行頭,二人扮作終南樵夫,駕著牛車就往山上而來。

一路上,趙衝是上什麼山唱什麼歌,扮什麼像什麼,連許多地方的方言都模仿得以假亂真。他十歲跟隨父親開始走江湖,十六歲開始領袖荊襄水路的綠林匪眾,至今已經二十多年。他的警覺、機敏、見識與各種妙門手段,讓李恪大大的歎為觀止。

“趙老哥,你這樣的人才不加以大用,真是可惜了。”李恪坐在牛車上,笑道。

“我說李老弟啊,老哥我現在幹的,不就是天大的事情麼?哈哈!”趙衝放聲大笑,雄渾的聲音驚起林中飛鳥。

李恪見山野僻靜左右無人,便小聲問道:“我們為什麼要上終南山?”

“別多問,稍後你就知道了。”趙衝警覺的回頭扔了一句,繼續唱他的山歌。

李恪也就不再多言,坐在牛車上,一路隨著趙衝走。

這一路行來,趙衝沒有回答李恪任何問題。隻反複強調一點——“你放心,我斷然不會害你便是”。

李恪心忖,他若害我,我早已是死屍一具。放著這性命是撿來的,就信他好了!

如此,二人喬裝改扮隱伏潛行,一路從涇州安定,來到了距離長安僅一步之遙的終南山上。

舉目遠眺,隱約可見終南山之巔有妖兒姑娘的塑像。李恪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秦慕白,暗道:一路來偶有聽聞市井謠傳,說關西秦慕白欲反……這種事情,反正是打死我也不信。但,這樣的謠言若是傳到了朝堂之上,如何是好?

趙衝還就當真在山上劈了兩擔柴放在牛車上,然後在半山腰折了個返,穿行到密林之中,走上了一條崎嶇的山間小徑。

走了約有近一個時辰,牛車終於在一處異常荒辟十分破敗的道觀前停下。趙衝上前拍門,片刻後出來一名小道童,見了趙衝便稽首,“老趙又送柴禾來了,快請進。”

“到了。”趙衝回頭對李恪一笑,“勤快點,將牛車牽進來,卸下柴禾然後領賞錢。”

“好嘞,趙老哥。”李恪笑了一笑跳下牛車,和趙衝一同牽了牛車進了道觀直到後院柴房。

“殿下,到了這裏,終於是安全了。”趙衝撣了撣身上的泥灰,對李恪抱拳一拜,“請隨我來。”

“好。”李恪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期待:終於到了快要解開許多謎團的時候了!

趙衝領著李恪,在道觀裏穿行了數步,進了一間僻靜的單房。房中陳設相當簡單,幾個蒲團一床臥榻,一案一龕桌幾茶水,僅此而已。

“行路辛苦,殿下就在此好生歇息兩日。”趙衝說道。

李恪四下環顧,別無閑雜人等,也沒有任何起眼的發現。於是疑惑道:“你不打算跟我說點什麼?或是讓我見什麼人?”

趙衝笑了笑,“別著急,該知道的你遲早會知道;該見你的人,遲早會來見你。方才脫得大難,殿下又何必心急呢?”

“也好。”李恪也就不多言了,安之若素的在榻上坐下,“確是累了,我就睡個飽覺再說。”

“殿下休息,趙某出來辦點事情,馬上回來。一日三餐自有道僮伺候。”趙衝說道,“請勿四處亂走或是離開道觀,切記。”

“放心。”

趙衝便走了。李恪頭枕雙臂的躺在床上,看著陳舊的灰白屋頂直犯愁,心道:也不知道殷揚怎麼樣了?還有那些護衛將士們,多半已是性命不保。如不出所料,消息早已傳到長安。現在我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父皇與母妃,該要急成什麼樣?朝堂之上,又要亂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