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瞧她個喪氣樣,哪兒像我們的姐妹?”賀靈菡歡歡喜喜過去,路過賀穆萱時,撇了撇嘴,仿佛看見了什麼髒東西,特意拉著二姐賀綺蓮繞路走。
到了門口。
賀綺蓮站定。
她今年已經一十六歲,身量細長,又是站在台階上,含笑朝下一望,又和氣又貴氣,輕聲緩語道:“像不像,也是我們的姐妹。四妹,快起來吧,我替你向母親求求情。”
這人演技一流。
若不是前世變故叢生,賀穆萱還真不一定能得知一切真相,不過都是千年的狐狸了,演一個十四歲的自己,不還是手到擒來。
打蛇隨棍上。
她站起來,向賀綺蓮遞去一個感激的目光,一觸即收,然後低著頭,半垂眼簾,望著自己的鞋尖,規規矩矩,像個拘謹而又小心的木頭。
見狀。
賀靈菡對她小家子氣的表現,更是直翻白眼,嘲諷道:“我二姐幫你,你就不知道說聲謝謝,真是個白眼狼。”
“多謝二小姐。”
賀穆萱的聲音急促而又低沉,她聽著很滿意,自認為很符合十四歲時,倔強偏激,麵對賀綺蓮的“好心”時,又自卑局促卻不肯表露出來的自己。
賀綺蓮也很滿意。
單論出身。
她作為嫡女自然無需向庶女示好,但是一切皆有例外,母親手段非凡,即便隻生下了三個女兒,卻也能叫其他妾室,連個女兒也生不下來。
唯獨夏姨娘是個例外。
當時祖母尚在,因婆媳不和,與母親鬥得天昏地暗,力保夏姨娘的那一胎,才叫賀穆萱被生了下來,後來祖母去世。
自妹妹出生後的十三年間。
將軍府裏,再沒聽過嬰兒的啼哭,她們三姐妹一母同胞,本該一致對外,這個外,自然就是夏姨娘所出的賀穆萱。
不過對手太弱。
府裏的子嗣又太少,偏偏自己的四妹妹又是表麵油水不進,實則略施小恩小惠,就恨不得肝腦塗地,湧泉相報的性子。
賀綺蓮自然不介意做那個雪中送炭的人——
雖然這“雪”,也是她帶來的。
轉身掀簾進屋。
院內。
賀穆萱打了個哈欠。
若她猜的沒錯,賀綺蓮可是要進去好一會兒,才肯出來,以暗示她替自己求情的過程不易,抖落抖落“好心”,便叫自己自慚自愧,暗暗將她的“大恩”牢記於心。
才致以後吃了那一連串的虧!
一切看清楚後,隻覺得心穩平靜,雖然寒風侵體,也隻是身體上冷些,心境依舊如常。
許久後。
“請三小姐進來。”
丫鬟說完,搓了搓手,連忙放下布簾。
此時冬末春初,白天也不見得多暖和,夜半三更的,院子裏更是寒氣侵骨,要真是十四歲的自己,咬咬牙也就硬捱過去了。
反倒重生一回。
賀穆萱站過萬人之上的位置,握過滔天的權柄,受過百官的跪拜,再一對比現在淒淒慘慘,孤孤零零站在院子裏,受著寒風吹,自覺甚是可憐。
暗暗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
她動作僵硬,低著頭,邁著小碎步走進了屋裏,裝作不敢靠近的樣子,實則偷摸站在了暖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