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葛樹枝
李吉甫走回養豬場時,葛樹枝已經把早飯煮好了,他招呼李吉甫:“李老師,快來吃早飯,吃了好去吆麻雀!”
不知怎的,葛樹枝現在對李吉甫比先前客氣多了,開口閉口都叫他李老師,重活粗活都自己搶著幹,不讓李吉甫插手。李吉甫反而感到不安起來,他不知道葛樹枝這表麵客氣的背後是不是隱藏著什麼陰謀,他說話時不得不處處提防。葛樹枝說話時,已為李吉甫舀好了一碗包穀稀飯,恭恭敬敬地端到李吉甫手中,客氣地說:“李老師,來,吃飯了!”
李吉甫更加受寵若驚了,雙手接過飯碗,不好意思地說:“葛大爺,我自己來吧,你這樣,會折我的壽的!”
葛樹枝朝他憨厚的一笑,沒有多餘的話,竟自顧自地端起碗吃飯了。李吉甫心裏感動了:葛大爺的確是個大好人!
吃完早飯,葛樹枝安排李吉甫的活了:“今上午,我在豬場裏守著,有一頭母豬要下兒了,你不懂母豬下兒的事,你留在屋裏,我不放心。”
每天都是這樣,吃過早飯,葛樹枝就給李吉甫安排活兒,或是割豬草,或是推磨,或是上街買點什麼,總之,葛樹枝是以負責人的身份出現的。這個養豬場雖然隻有兩個人,但總得有個頭才行。葛樹枝是養豬場裏的當然領導了。公社養豬場是去年才辦起來的,人民公社成立後,一切歸集體,公社就辦起了這個養豬場。養豬場規模不大,隻有十幾頭豬,但品種齊全,有大豬小豬,還有公豬母豬。有一頭母豬馬上就要生產了,這是一件大事,葛樹枝把養豬場當作自己的家,他含辛茹苦經營了養豬場這麼久,總算要添丁加口了,他當然不放心讓李吉甫在家侍侯那頭孕婦母豬了。
葛樹枝說完這話之後,就悶著不說話了。李吉甫有些納悶,就主動詢問道:“葛大爺,我今天上午幹些啥子?是不是去割豬草?”
葛樹枝搖了搖頭:“你今天上午不割豬草,有一件事情要做,隻是……”
葛樹枝吞吞吐吐的,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完。李吉甫肚裏尋思,可能是要到較遠的地方去挑豬草,他不便說出口。這養豬場裏也種了幾畝地的豬飼料,但還不夠,欠缺的飼料由各個大隊輪流供給,養豬場裏的飼養員就得輪流到各大隊去挑。李吉甫來了之後,這挑豬草的事兒就全是李吉甫一個人幹了。李吉甫看出了葛樹枝有難言之隱,就很幹脆地說:“葛大爺,你盡管安排吧,不管啥子活兒,我都不推辭,一定幹好!”
葛樹枝一聽,猶豫不定的眼裏立刻閃爍出一絲喜悅的光輝,他看著李吉甫,認真地說:“李老師,這活雖然不髒不重,但要掃麵子,我怕你幹不好,就不好說出口。你現在說了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李吉甫見葛樹枝還沒把那活兒的名稱說出來,心裏越發癢癢的,巴不得立刻就去幹那活兒,他也急於想知道那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活兒,就語氣堅定地說:“和尚都是人做的,葛大爺放心,我保證把活兒幹好!”
葛樹枝的眉宇間露出笑來,他點頭說:“好,我放心了。你今上午牽腳豬到光榮大隊去,那裏有一頭母豬打圈了,要收窩!”
李吉甫頓時悶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想了很多種活兒,就是沒想到要他去做的,竟是這麼一件活兒!這一帶的人說話都很含蓄,從不說穿,分明是公豬,卻把它叫做腳豬;分明是給母豬配種,卻偏要說成是收窩。這的確是一件很讓人尷尬的事兒,公豬跟母豬在一起交配,人還得在一旁耐心的看著。既然已經答應了,就沒有什麼可反悔的了,李吉甫隻好硬著頭皮點點頭:“好,我去!”
葛樹枝高興了,囑咐說:“你要在旁邊看好了,不要害怕,要是腳豬的行頭偏了,你要幫忙扶正,收窩要收起,免得跑二回!喂,李老師,收一次窩五角錢,收了人家的錢,活兒就得幹好!”
葛樹枝雖然把公豬的生殖器說成行頭,但李吉甫還是聽懂了,他想著必要時還得去替公豬扶行頭時,臉上也禁不住有些發燒。葛樹枝雖然看出了李吉甫臉上隱隱有些不情願,但他假裝不知道,繼續吩咐著,最後,葛樹枝交待說:“你牽了腳豬回來後,今天就沒事了,你可以回家去過夜,有兩晚上沒回屋了吧!”
最後這句話還可以聽,李吉甫的確很想回家看看,家裏不僅有兩個娃兒需要管教,還有老母親需要照顧。這兩天又在全體總動員吆麻雀,娃兒愛熱鬧,家裏不知亂成什麼樣子了。他眼前又晃動著王麗華的麵孔,心裏便隱隱發痛。
養豬場裏隻喂有一頭公豬,它也是全公社唯一的一頭種豬,這頭公豬專養在一個豬圈裏,它的夥食標準比所有的同伴高,它肩負著為全公社的豬氏家族傳宗接代的神聖使命,其責任十分重大。李吉甫走進豬圈裏,牽著那根拴腳豬的繩子,輕輕一抖,那畜生竟蹦蹦跳跳的走出了豬圈,它仿佛知道有好事來臨似的,竟急不可耐地往外衝。李吉甫忍不住輕聲罵道:“看你那個樣子,就是個好色之徒!”